转眼便到了恒媞和楚布多尔济的成婚之日,这场关乎满蒙情谊的联姻,双方都极为重视。
这天可以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观礼的百姓摩肩接踵,争相目睹这场盛大婚礼的热闹景象。
可寿康宫偏殿内,气氛却与外头截然不同。恒媞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们为她绾发描妆,金步摇在鬓边轻轻晃动,映得她肌肤胜雪,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神采,嘴角更是没有一丝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
贵太妃拿起桃木梳,轻轻梳理着恒媞乌黑的长发,柔声道:“恒媞,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该高兴些,我见楚布多尔济是个可靠的人,在喀尔喀定会待你好。”
“可是……”恒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最终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她心里清楚这场联姻的意义,却始终放不下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情愫。
贵太妃劝她:“你往好处想,准噶尔和喀尔喀接壤,听说养在宫里的蒙古小王子们讲,准噶尔这些年也不太平,若胧月真有什么变故,你离得近,还能支应一番。”
一提起被自己亲手带大的胧月,贵太妃眼眶也微微泛红,忍不住叹息一声。胧月远嫁多年,音信渐稀,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
若恒媞嫁到喀尔喀真的能支应胧月一把就好了。
吉时一到,就算再如何不愿意,恒媞也得拜别太后的灵位和帝后,出宫去了。
楚布多尔济早已身着大红喜服,在超勇亲王府外等候,见花轿抵达,连忙上前郑重的行了迎亲礼。
恒媞被搀扶下轿,机械地跟着司仪的指引完成一道道礼节,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观礼的宗室宾客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果郡王或许会来观礼,却又害怕看到他,让一切都失去控制,但事与愿违,在宗室宾客中,她看到了果郡王。
果郡王依旧身着他最爱的月白色锦袍,身姿清癯挺拔,只是今日他脸上没了往日的淡然洒脱,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里面似有惋惜、似有不舍,千言万语都凝聚在眼底,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喧闹的人声中。
随即果郡王不再看她,转身走了。
那声叹息仿佛重锤般砸在恒媞心上,她猛地一痛,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紧紧攥住手中的红绸,指节泛白,才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情绪。
繁琐的礼节之后,恒媞被送入新房,独自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婚床上,心头满是难以言喻的忐忑与茫然,不知未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好在楚布多尔济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鲁莽孟浪。
绣着双喜百子图的床慢放下,恒媞最终屈从了她的命运。
她想,或许真的有一天,自己年少时期的这点恋慕之情,终究会化作一场无处寻觅的绮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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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欲携后妃,东巡齐鲁之地,此事已经准备许久。
恒媞成婚的喜庆氛围还未完全消散,东巡一事便要正式启行了。
自古以来,秦皇汉武皆有东巡之举,尤以登临泰山封禅为盛世象征。乾隆登基已十三年,对内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平定叛乱,疆域稳固,自以为已达成江山安定、民众富庶的治世局面,放眼四海之内,唯有金川战事尚未彻底平息算是美中不足。
于是乾隆便动了效仿祖父康熙东巡的念头,既为祭拜孔庙、泰山,也为了在跟金川打架之前,向天下宣誓自己的正统地位与治世功绩。
恒媞公主成婚的十日之后,皇帝起驾东巡,曦滢作为皇后自然严装丽服,从容相随。
一同随行的后妃阵容也颇为可观,包括贵妃高曦月、慎贵妃阿箬、舒妃意欢、豫妃厄音珠和庆嫔陆沐萍。
本来乾隆是想带着金玉妍的,结果刚好她临出发之前再度遇喜,只好留在了宫里。
帝后至山东曲阜谒孔庙。
过了几日又同登东岳泰山拜玉皇顶,行至济南,又一同览趵突泉。
这般游山玩水,对旁人来说虽有些舟车劳顿,曦滢作为乾隆营业夫妻爱的一部分,却时时陪伴在乾隆身侧,须臾不离片刻。
沿途臣民官员们偶然窥见,亦不觉感叹帝后鹩鲽情深,形影相随。
东巡归东巡,朝政之事也不能懈怠,前朝的奏折源源不断地送至御驾行营。
或许是赛音诺颜部迎娶了固伦柔淑公主恒媞一事让其他蒙古部落眼热,科尔沁部的亲王罗卜藏衮布特意写了一封奏折,旁敲侧击地提及自己的儿子色布腾巴勒珠尔,希望能早日为他敲定婚事。
毕竟色布腾巴勒珠尔自小便被乾隆接入宫中教养,与皇子们一同读书习武,前年乾隆更是破格授予他辅国公的爵位,可见乾隆对他应该还是很满意的,罗卜藏衮布觉得也差不多能给儿子求个名分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出身科尔沁名门,性子忠厚老实,又在自己身边长大,文武双全,品行端正,做璟瑟的额附已经够格,只是璟瑟还小,乾隆到底还是舍不得,但如今既然人家诚心提了,他也不至于拿乔。
但是下旨之前,乾隆还是叫曦滢来商量,他直接把罗布藏衮布的折子拿给曦滢过目,询问曦滢的意见。
曦滢自己没什么意见,毕竟反正差不多就是他了,早晚都得指婚,直接叫来了璟瑟,问她是不是就选定色布腾巴勒珠尔做额附了。
璟瑟倒是一点都没有害羞,坦坦荡荡的说自己喜欢小巴,可以就此定下了。
见璟瑟这般斩钉截铁,乾隆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想到她即将许配给别人,不由得觉得自己精心呵护的水灵灵大白菜,就要被色布腾巴勒珠尔这个猪拱走了,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还得曦滢和璟瑟开解他,不过是赐婚,璟瑟还小,公主想来晚嫁,要成婚且还得等几年呢。
况且就算出嫁,也没嫁出去二里地,大可不必这么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