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诏书跨越千里传至喀尔喀草原,转眼春日将尽,枝头繁花渐褪,喀尔喀超勇亲王策凌的世子成衮扎布,终于带着即将迎娶固伦柔淑公主恒媞的额驸楚布多尔济抵达京城。
带着贡品的车队驶入德胜门,一路往宝钞胡同而去,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外蒙古亲王世子携额驸进京娶亲,这般盛况许久未曾有过。
一行人落脚在宝钞胡同的超勇亲王府,这座府邸颇有来历,曾是康熙赐给纯悫公主的在京居所。
后来公主英年早逝,策凌凭借赫赫战功被封为超勇亲王,府邸便从公主府正式成为了超勇亲王府,成为外蒙古各部在京城唯一一座亲王级别的府邸,朱红大门上悬挂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着主人的特殊地位。
他们父子二人进京,不单是为了谢恩,这就要直接迎娶恒媞进门了。
为彰显对此次联姻的重视,乾隆特意在乾清宫设宴,以最高规格款待成衮扎布父子。
毕竟如今的外蒙古四汗部中,超勇亲王策凌所统领的赛音诺颜部实力雄厚,下辖二十二旗,部众骁勇善战,是四部中数一数二的大部。
按照乾隆的话说,本朝外藩勋戚之盛,内蒙古推科尔沁部,外蒙古推赛音诺颜部。
重要的是,超勇亲王策凌和准噶尔汗国是结了死仇的,回头要料理准噶尔,还得仰仗他们一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超勇亲王策凌年事已高,常年征战落下的旧疾缠身,实在无法长途跋涉进京,只能嘱托儿子成衮扎布代为行事。
成衮扎布告罪的时候,乾隆非但没怪罪,还特意从太医院挑选了几位医术高明的御医,带着珍贵药材送往喀尔喀,又召其在外领兵的次子车布登扎布前去侍疾,派遣侍卫德山等前去慰问,以示关怀。
不过超勇亲王策凌嘱咐自己儿子带去了他的请求,他说自己如今年事已高,恐命不久矣,死后请与公主合葬。
有一说一,他大了纯悫公主一轮还多,在尚公主之前就拥有原配,并且前前后后一共有八个儿子,只有一个是公主所出,哪怕他放下话“只有公主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但也实在不能说他是个纯爱战神。
甚至公主唯一的儿子苏巴希里都没袭爵。
但这个时代看来,他对纯悫公主的确也算的上是非常深情了,尤其是纯悫公主去世多年,他依旧念念不忘,这份情谊实属难得。
乾隆对策凌对纯悫公主的深情感动不已,同意了他的请求。
宴会之上,曦滢作为中宫,一袭明黄吉服,盛装出席,同乾隆并肩而坐。
恒媞作为此次赐婚的主角,更是被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石榴红的旗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头上戴着累丝嵌珠的凤钗,只是那华美的装扮却难掩她眼底的落寞。
近支宗室们也被要求出席作为陪客,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果郡王元澈也位列其中,他今日身姿清癯挺拔,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洒脱不羁的气质,与周遭的喧闹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自带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曦滢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果郡王,又看向客席上的楚布多尔济——这位蒙古额驸有一种硬汉的帅气,身材高大魁梧,脸庞带着草原人的憨厚与豪放,身着蒙古传统的锦缎长袍,腰间挂着弯刀,与果郡王清瘦洒脱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清雅似竹,一个豪迈如松,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曦滢觉得,既然恒媞喜欢上了果郡王,这个超勇亲王的孙子可能很难俘获得了恒媞的芳心。
婚事已成定局,恒媞知道自己已经没招了,今天虽然坐在这里,只是年轻美丽的面容却是沉寂的,仿佛只是肉身坐在这里,只是曦滢偶尔能捕捉到她不受控制的飘向果郡王的目光,只有此时的眼睛里,是有灵魂的。
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难以掩藏,咳嗽和爱,一个是生理的本能,一个是心底的悸动,即便拼尽全力去压制,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藏不住,根本藏不住。
曦滢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向果郡王,却发现他的视线从未落在恒媞身上,甚至很少往女眷这边看。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与身旁的宗室子弟低语几句,或是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神情淡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唯一一次看向恒媞方向,是他循例给帝后敬酒,顺带向恒媞道贺时。彼时他神色恭敬,语气平淡,那句“祝贺长公主新婚大喜”说得规规矩矩,听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履行的礼节。
还好还好,没闹出什么三人修罗场。
今日乾隆也在关注着被他划入“勾引恒媞嫌疑人”范围的几个堂弟,果郡王就是重点嫌疑人。
看他落落大方的样子,乾隆觉得他嫌疑大减,但又听见恒媞难掩哽咽的声音,对他的怀疑再次拉满了,眼神不由得再次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他。
不过今天的重头戏是欢迎成衮扎布父子,正事要紧,他怀疑了一会儿,便暂且转移了注意力。
成衮扎布早就开始跟着策凌征战沙场,也是很有用,且很忠诚的人才,于是乾隆开口道:“朕已经决定两个月后东巡,正好是恒媞和楚布多尔济完婚之后,到时候你们二人也随行,等东巡结束你们再返程喀尔喀吧——权当是成全朕这个皇兄对恒媞的不舍,让她多留几日。”
曦滢看乾隆说得情真意切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乾隆这话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还会不舍恒媞?平日里对这位妹妹不闻不问,如今摆出兄长姿态,嘴上说得跟多疼爱恒媞似的,他真是值得一座小金人。
随驾东巡也是个殊荣了,成衮扎布父子出来谢恩。
“谢皇上隆恩!臣等定当尽心随驾,不负皇上信任!”乾隆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落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