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雾泽的水寨浸润在潮湿而宁静的空气中。连日调息,云逸受损的经脉在丹药和此地水灵之气的温养下,总算有了初步好转的迹象,不再如之前那般灼痛难忍,但距离痊愈仍差之甚远。他心知,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经脉被异种邪力侵蚀的问题,不仅修为难以精进,日后与人动手也必是隐患。
这一日,他没有强行运转星辰诀,而是从随身的行囊中,郑重取出了以油布包裹的几卷书册。书册古旧,纸张泛黄,正是他离开小村时,从石伯保管的箱子中取出的父母遗物——《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等医学经典。这些书卷的空白处,布满了父亲云澜刚劲、母亲婉清秀逸的朱笔批注。
以往,他更多是学习其中具体的方药、针法,将其视为父母医术的传承。但历经生死,亲身体验了玄骨那阴邪力量的诡异难缠后,他再次捧起这些经典,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首先翻开了《黄帝内经·灵枢》,其《经脉》篇详述了人体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循行与功能。他的目光落在关于手少阴心经的论述上,旁边是母亲婉清清逸的朱批:「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邪气犯心,非独伤心脉,更易扰神明,闭塞灵窍。治之者,当先安其神,定其志,使气血各从其道,而后可图祛邪。」
这段批注,如同闪电般照亮了云逸的思绪!严铁山所中的“噬魂咒印”,不正是“邪气犯心”,“扰神明”的极致体现吗?墨老以金针镇魂符强行封印,相当于“定其志”,暂时稳定了局面,但并未解决“邪气”本身,气血也未能完全“各从其道”。
他又看到父亲云澜在《素问·至真要大论》旁,关于“客者除之”、“逸者行之”、“结者散之”治则的批注,笔锋锐利:「大道至简,万变不离其宗。邪气客于经脉,或如寒冰凝结,或如烈火灼蚀,或如污秽粘滞。察其性,知其源,或以温药化其寒,或以寒药制其火,或以流通之品涤其秽。玄功异力,亦同此理,究其根本,仍是阴阳气血之变。」
“玄功异力,亦同此理!”云逸心中剧震,仿佛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父亲早已将医道理念延伸至了对各种奇异力量的认知与应对!玄骨的邪力,兼具阴寒、燥烈、蚀脉、污秽多重特性,不正符合父亲所描述的复杂“邪气”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他自身的星辰之力,中正平和,本质是天地浩然之气,若以医理引导,不正可作为一味“大药”?
他立刻请来严铁山。
“铁山大哥,我需再为你诊察,并尝试一种新的疏导之法。”云逸神色郑重,将《灵枢》置于一旁,“此法源于医理,或能为你减轻些负担。”
他让严铁山放松,自己则宁心静气,回忆母亲关于“安神定志”的批注。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缕极其微细、却无比精纯温和的星辰气机。这一次,他并非将其作为冲击的力量,而是视其为“药引”,一种能够安抚、调和、流通的“气药”。
他循着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的循行路线,选取神门、内关、劳宫等安神定悸的要穴,将指尖那温润的星辉气机,如同春雨润物般,徐徐渡入。
他的手法轻柔而专注,完全遵循着《内经》导引之法的精义,旨在引导严铁山自身的气血,去冲刷、安抚被咒印邪气所影响的区域。
起初,严铁山只觉得穴位微热。但渐渐地,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开始蔓延,心口那始终存在的、如同被无形丝线紧紧缠绕的憋闷感,竟然真的松动了一丝!虽然那咒印的核心依旧如同磐石般稳固,但周遭的滞涩与阴冷,却明显被这股温润的力量化开了少许!
“云逸兄弟!”严铁山猛地睁开眼,又惊又喜,“这次……这次感觉完全不同!像是淤塞的河道被疏通了少许!”
云逸亦是心中一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明悟。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以医理驾驭星辰之力,走疏导、安抚、调和之路,确实能有效对抗那噬魂咒印的持续侵害!这虽不能根除咒印,却能为严铁山争取更多时间,也为自己修复经脉指明了方向——或许,他同样可以运用此理,以星辰之力为“药”,缓缓“化解”侵蚀自己经脉的异种邪力!
他收回手指,目光再次落在那几卷朱批医书上,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亮。父母留给他的,不仅仅是高明的医术和星核信物,更是一种应对强大邪恶的智慧与根本方法——以无上医道,解析万般邪力,以天地正气,克尽诸般污秽!
前路依旧艰险,但他手中,已然握住了更清晰的航向。
(第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