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归队复命，获粘杆处中层信任
老刀走在前面，靴底踩碎薄雪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每走三步便会侧耳听一次身后动静 —— 这是粘杆处暗桩的本能，既防追兵，也防同行。墨苏与苏云漪并肩跟在后面，两人衣袖下的手悄悄相扣，指尖传来的温度，是寒夜里唯一的慰藉。
酱菜铺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的 “王记酱菜” 木牌蒙着层薄雪，看着与寻常铺子别无二致。老刀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地窖特有的潮湿气息。柜台后空无一人，他伸手在柜台下按了三下，西侧墙面竟缓缓移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阶，通向地下。
“下去吧，大人在里面等。” 老刀侧身让路，目光扫过苏云漪时多了几分审视 —— 粘杆处从不留无用之人，更别提一个曾隶属潜龙阁的谍者。
墨苏先踏上石阶，苏云漪紧随其后。石阶陡峭，两侧墙壁每隔几步便嵌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走到尽头，是一间约莫半亩地的地窖，四壁挂满羊皮地图，红色墨点标注着各皇子府邸的位置，蓝色线条则是京城的暗巷通路，正是第 62 章里他们会商的地方。
竹青坐在地窖正中的案前，手里翻着一本账簿，实则是粘杆处的情报汇总。他抬眼时，目光先落在墨苏渗血的衣袖上，再扫过苏云漪沾着泥点的裙角，最后定格在两人相扣的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回来了。” 竹青合上账簿，声音平淡得像在问 “吃了吗”，却让地窖里的空气瞬间绷紧。铁蒺藜站在他身侧，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刀刃在油灯下闪着冷光；朱砂则靠在墙角，正用细针修补一张破损的银票 —— 那是她伪造文书的常用工具，此刻却像在无声地警告：任何谎言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墨苏松开苏云漪的手，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布防图残片，双手奉上：“幸不辱命，布防图已带回，太子党确有除夕兵变之意，目标是九门防务。”
竹青接过残片，指尖在东宫印记上摩挲片刻，突然抬头看向苏云漪：“你呢？潜龙阁的人为何会放你走？”
苏云漪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回大人，属下本是潜龙阁壬字谍者，因不满八爷党滥杀无辜，早已心生退意。此次随寒砚先生脱身，愿归顺粘杆处，以赎前罪。” 她从怀中取出那块刻着 “潜龙阁?壬字七三” 的腰牌，放在案上，“这是属下的身份牌，可证所言非虚。”
朱砂上前拿起腰牌，用指甲刮了刮牌上的纹路，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回头对竹青点头：“是真的，上面有潜龙阁特有的松烟墨味，仿造不来。”
铁蒺藜却突然冷笑一声，短刀 “咚” 地钉在案角，离苏云漪的手仅一寸远：“一句‘心生退意’就想归顺？潜龙阁的谍者，骨头有这么软？”
墨苏立刻挡在苏云漪身前：“是我劝她归顺的。此次能拿到布防图，多亏她暗中相助，若不是她提醒岳七的埋伏，我早已成了阶下囚。” 他刻意略去苏云漪杀验水人的事 —— 那是她的把柄，绝不能让粘杆处知道。
竹青盯着墨苏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寒砚，你倒是会护着人。”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标注 “东宫” 的红点，“太子党要兵变，八爷党不会坐视，潜龙阁定会趁机搅局，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转身看向苏云漪：“既然要归顺，就得有个新代号。你是从潜龙阁挖出来的毒瘤，得亲手剜掉旧主的根基，就叫‘剜心’吧。” 这个名字带着血腥味，却也是粘杆处的 “恩赐”—— 至少承认了她的价值。
苏云漪垂首：“谢大人赐名。”
“你们先下去休息，老刀会安排住处。” 竹青挥挥手，却在墨苏转身时叫住他，“寒砚，你留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苏云漪担忧地看了墨苏一眼，跟着铁蒺藜和朱砂离开了地窖。地窖里只剩两人，竹青从案下取出一个黑色木盒，推到墨苏面前：“这里面是你父亲墨云海的案子抄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看看吧。”
墨苏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颤抖着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最上面那张写着 “康熙三十九年，御史墨云海弹劾江宁织造曹寅侵吞库银案”。他逐字阅读，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 父亲弹劾的证据确凿，可内务府的回奏却颠倒黑白，说父亲 “诬告皇亲，意图构陷”，而在回奏的末尾，竟有一行小字：“四阿哥胤禛阅，可依此拟旨。”
四阿哥胤禛，如今的四爷党核心，粘杆处的真正主人。他父亲的冤案，竟是他效忠的人一手促成的！
“很意外？” 竹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粘杆处的银子是从哪来的？曹寅的江宁织造府，每年要给四爷上供十万两白银，你父亲断了四爷的财路，下场早已注定。”
墨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现在有资格知道了。” 竹青拿起一盏油灯，凑到墨苏面前，“粘杆处不需要只会听话的木偶，需要的是知道恨谁、为谁效力的利刃。你父亲的仇，只有四爷能帮你报 —— 前提是你足够有用。”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案上：“这里面是哑药。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吃下它，永远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继续做你的‘寒砚’；二是把它收起来，留在粘杆处，用你的本事往上爬，等你有能力了，亲自去问四爷为什么。”
墨苏盯着那个瓷瓶，瓶身上的冰纹像极了父亲卷宗上的墨迹。他突然想起苏云漪说的 “我们信自己看到的”，想起破庙里她递来的那张写着 “南山集案，另有隐情” 的纸 —— 父亲的案子，或许和《南山集》案还有牵连，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伸手将瓷瓶揣进怀中，声音沙哑却坚定：“我选第二个。但我有个条件，必须保证‘剜心’的安全。她若少一根头发，我就把布防图的真相，捅给潜龙阁。”
竹青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寒砚’！有脾气，有筹码，这才像我粘杆处的人。” 他拍了拍墨苏的肩膀，“放心，只要她有用，我不会动她。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外围谍者，升为中层，负责东宫方向的情报，这块铜牌你拿着。”
墨苏接过铜牌，上面刻着 “粘杆处?中层?寒砚”，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这不是荣耀，是枷锁，是用父亲的血换来的 “信任”。
走出地窖时，雪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苏云漪站在酱菜铺门口，手里捧着一件厚实的棉袍，看到墨苏出来，立刻迎上去：“怎么样？竹青没为难你吧？”
墨苏接过棉袍，披在身上，将那块铜牌塞进她手中：“你看，我们安全了。” 他没有说父亲的案子，也没有说瓷瓶的事 —— 那些黑暗，他想先自己扛着。
苏云漪摸着铜牌上的字，眼眶微红：“以后，我们真的能一起查真相了？”
“嗯。” 墨苏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紫禁城，景阳宫的钟声恰好响起，浑厚的声音传遍京城 —— 那是太子复立后第一次主持朝政的讯号。
两人并肩走在雪后的胡同里，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墨苏摸了摸怀中的三样东西：刻着 “寒砚” 的铜牌，装着哑药的瓷瓶，还有父亲的卷宗抄件。这三样东西，是他的三重身份：粘杆处的中层谍者，随时可能被封口的知情者，为父复仇的儿子。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棋子。他要在四爷党、太子党、潜龙阁的夹缝中游走，用粘杆处的权力查父亲的冤案，用自己的智谋护苏云漪周全。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可他别无选择 —— 要么揭开所有真相，要么被真相吞噬。
远处，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雪地上，却照不进京城深处的阴谋。墨苏握紧苏云漪的手，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他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