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的信号灯还在闪。
林蔚然把防水袋塞进帆布包夹层，拉链拉到顶。她抬头看顾明远，他正拧紧通风口的金属盖，手指蹭过警号牌边缘时顿了一下。
“走吧。”他说。
两人从舱体侧门爬出，海水漫到膝盖。远处海面浮着烧焦的残片，那截假发已经散开，金属丝缠在碎塑料上，随波一沉一浮。
他们踩着海底礁石往岸上走。脚底划过硬壳生物，发出轻微刮响。岸边是一片废弃码头，铁架锈得只剩骨架，通往内陆的坡道长满野草。
林蔚然打开摄像机，调出存储卡里的坐标。画面跳转，一张老旧园区平面图浮现，红点标记着“地下b区—样本档案库”。
“就是这里。”她说。
顾明远点头，从警服内袋抽出那张写有备案编号的纸条，折好放进贴身口袋。他抬手抹了把脸，海水咸涩，眼睛有点发干。
医疗园区的大门被混凝土封死，围栏倒在地上，像被重型机械碾过。他们绕到东侧外墙，找到一处塌陷的排水口。管壁湿滑，布满青苔，往下延伸约十米后出现岔路。
林蔚然打开头灯，光束扫过墙面。旧图纸刻在水泥上，线条模糊，但能辨认出一条通向地下的斜渠。
“你父亲留下的？”她问。
“不是。”顾明远摇头，“是当年实验人员逃命用的。”
他们顺着斜渠爬行，通道越来越窄。尽头是一块活动铁板，推开后露出向下的楼梯。空气闷重，带着药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地下二层走廊空荡，墙皮剥落，几盏应急灯忽明忽暗。林蔚然贴着墙走，摄像机镜头对准前方。拐角处立着一块警示牌：“b区档案室—非授权禁止入内”。
门锁是双因子识别系统，面板显示指纹采集区和心跳感应槽。
“怎么办？”她低声说。
顾明远没答话，蹲下身检查地板。压力感应器嵌在瓷砖缝里，排列密集。他脱下警服外罩，铺在地上，又撕下一段袖口布条递给林蔚然。
“接终端。”他说。
林蔚然拆开录音笔导线，连上控制台接口。她输入一组频率，屏幕闪烁两下，跳出心跳模拟界面。她按下确认键。
滴——
门锁开启。
两人踩着警服垫地，缓慢挪进房间。档案柜排成三列，最里面一台终端机还通着电。屏幕上显示登录界面，提示输入项目代号。
林蔚然插入母亲血样芯片。系统加载几秒，弹出文件夹列表。
m-0725。
她点开1998年日志。日期翻到7月25日，页面跳出一行记录：
“顾明远—0725号样本存活，基因稳定性评级S。母体接种后第十三天分娩，婴儿生命体征正常，神经激活周期稳定。”
林蔚然屏住呼吸，举起摄像机开始拍摄。镜头扫过文字，咔嗒一声存档。
顾明远站在她身后，盯着那行名字。他的手指无意识碰了下警号牌，金属边缘刮过掌心。
突然，摄像机反光映在对面墙上。
一道影子动了。
警报响起。
红灯旋转，走廊传来脚步声。六名穿戴全封闭防护服的人从两侧入口逼近，手持火焰喷射器，枪口对准档案室门口。
林蔚然迅速关掉主灯，只留摄像机头灯照明。她把机器调到频闪模式，强光一闪一灭，逼得对方抬手遮挡。
“退后！”其中一人喊。
她没理会，一脚踢翻旁边的陈列架。玻璃瓶滚落，酒精洒了一地。她迅速启动激光键，瞄准挥发气体。
火光腾起。
火焰沿着地面蔓延，形成一道火墙，将对方逼退几步。热浪扑面，空气扭曲，墙面上的旧刻痕被照得清晰可见。
林蔚然回头一看，愣住了。
那道刻痕从天花板斜划至地面，走向曲折，末端带一个钩状转折。她立刻掏出警号牌，翻过来比对。
裂纹一模一样。
顾明远也看到了。他伸手摸上墙面，指腹沿着刻痕滑动。这道痕迹不是新划的，边缘早已氧化发黑，至少存在十几年。
“有人来过。”他说。
“不止一次。”林蔚然声音压低，“你看旁边。”
墙角还有几道浅痕，排列有序，像是记号。她凑近看，发现每个标记下方都刻着日期：1999.3.12、2001.8.7、2004.11.3……
“是追踪记录。”顾明远说，“每到一个时间点，就留下标记。”
“他们在观察你。”林蔚然看着他，“从出生开始。”
外面的防护服人员没有再靠近。火势仍在燃烧，封锁了大部分通道。一人举起通讯器说了句什么，其他人开始后撤，只留两人守在火线外侧。
林蔚然收起警号牌，靠在档案柜边。她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肾上腺素冲得血管发胀。
“我们拍到了。”她说，“证据在。”
顾明远点头，从地上捡起半截断裂的金属支架，握在手里当武器。他的视线扫过房间角落，发现通风口格栅松动，后面黑漆漆一片。
“可以走那边。”他说。
林蔚然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滴水声。
不是雨水。
她抬头，看见天花板裂缝渗出暗红色液体，一滴，又一滴，落在档案柜顶，慢慢晕开。
“血？”她皱眉。
顾明远跃上柜面，用手抹了点液体闻了闻，摇头。“不是血。是培养液残留。”
他撬开天花板接缝，灰尘簌簌落下。里面管道交错，最上方有个圆形检修口，锈迹斑斑，但能打开。
“先上去。”他说。
林蔚然把摄像机关机，塞进包里。她刚站起身，门外火光忽然晃动。
一名防护服人员跨步上前，火焰喷射器对准火墙中央，似乎准备强行突破。
顾明远跳下来，抓起地上一块碎玻璃扔向另一侧。声响引得对方转身，他趁机扶林蔚然爬上柜顶。
“快！”
她伸手够到检修口边缘，用力往上推。铁盖吱呀一声移开半寸，透出微弱光线。
顾明远最后一个上去，双脚刚离柜面，火焰就冲破火墙，烧向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档案柜瞬间被吞没，文件卷曲焦黑。
通风管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林蔚然在前，顾明远断后。爬了约十米，前方出现分支。
左道向下倾斜，右道向上。
她停下，回头看。
顾明远喘着气，脸上沾了灰。他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右，高处。**
她点头，继续向前。
管道壁冰冷，摩擦着手肘。爬行中，她的包带突然 snag 住螺丝钉，帆布撕裂一声轻响。
她没停，用力挣脱，继续往前。
前方光亮渐强。
出口是一扇铁栅栏，外面是设备间。林蔚然轻轻推开，翻身落地。顾明远紧随其后。
设备间堆满报废仪器，中央一张工作台蒙着防尘布。她走过去掀开一角，下面压着一本登记簿。
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
“样本运输记录—0725批次，接收人：周慕云。交接时间：1998年7月26日。”
她正要拍照，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回音从通风管传来。
有人在爬。
顾明远立即熄掉头灯。两人退回墙角，屏息不动。
通风口铁盖被缓缓推开，一只手伸出来，戴着白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