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螺旋桨的风扫过冰原，雪粒打在机身上发出细密声响。林蔚然低头看了眼设备箱，密封完好，疫苗瓶还在氮气层中静静悬浮。她把摄像机切换到待机状态，手指在电源键上停了几秒。
顾明远坐在驾驶位，目视前方。通讯器依旧没有信号，极地磁场干扰还在持续。他摸了下警号牌，裂纹边缘有些发烫，像是刚从金属熔炉里取出。
“海南那边的消息是真的。”林蔚然开口，“电磁波动频率和NS探测器匹配。”
顾明远点头，“我们得去文昌。”
飞机调转方向，朝南飞行。七小时后，机身穿过云层，下方出现一片荒废的建筑群。发射塔倾斜断裂，主控室只剩焦黑框架，杂草从水泥裂缝里钻出。
他们降落在外围停机坪。地面结着薄霜，踩上去有轻微碎裂声。林蔚然背起设备箱，胸前口袋里的钢笔稳稳插着。顾明远走在前面，警号牌别在腰间，每一步都踩得结实。
U盘数据还在运行。林蔚然打开平板，调出NS-0725协议文件。屏幕闪烁几下，显示出一段旧版监控代码。她输入指令，匹配文昌基地供电系统频段。
远处一台备用发电机嗡地响了一声，接着几盏应急灯亮起。红光映在烧毁的墙壁上，照出扭曲的影子。
“电力恢复了局部。”她说。
顾明远蹲下身，用警号牌边缘划过地面导轨。金属表面刻着细小编号，被尘土覆盖多年。他擦掉灰，对照裂纹图案——一道斜线分三段，末端带钩。
“这里。”他指向一处隐蔽舱口。
两人合力掀开盖板。台阶向下延伸，尽头是一扇合金门。门边有两处凹槽，一个圆形，一个长条形。
“双因子认证。”林蔚然说。
她取出钢笔，拧开笔帽，将笔尖对准圆形槽。接触瞬间，内部传来机械转动声。
语音提示响起：“记者之手，执笔为剑。”
第一道锁解开。
顾明远摘下警号牌，按进长条形接口。金属与电路接触时发出轻响。
系统回应：“警察之心，守誓不熄。”
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圆形空间，中央立着一台火星探测器。外壳银白，顶部天线完整，侧面印着模糊编号：NS-0725。底部连接电缆已断开，但储能装置仍有微弱电流波动。
林蔚然走近，用手电照向控制台。屏幕黑着，按键无反应。她插入U盘，加载启动程序。
进度条走到一半停下，弹出提示：需信物嵌入核心槽位，倒计时启动后不可中断。
“必须有人在现场完成最后操作。”她说。
顾明远没说话，走到控制台前。他把警号牌翻过来，背面血迹已经干涸，涂层下的金属泛着暗光。他找到核心槽，用力按下。
咔的一声，牌子卡进位置。蓝光顺着边缘蔓延，整台探测器开始震动。
屏幕上跳出倒计时：10:00。
林蔚然拿出熔铸的记者证，这是父亲当年留下的。她将证件插入辅助端口，输入口令：“我们续写报道”。
系统确认。
所有指示灯转为绿色。
她退后一步，拿起摄像机，镜头对准天空。外面风变大了，吹动废墟上的铁皮，发出哗啦声。
顾明远站在控制台前，盯着倒计时数字跳动。9:30。8:45。7:20。
“你爸知道这一天会来。”林蔚然低声说。
“他也知道，总会有人接下去。”顾明远回答。
6:15。5:50。4:33。
探测器外壳突然亮起一道纹路，接着浮现两张照片。左边是林父，穿着旧式工装，站在实验室门口；右边是顾父，警服笔挺，胸前挂着同一只警号牌。两人并肩而立，背景是这片发射中心刚建成时的模样。
照片只显示了十秒，随即消失。
3:10。2:05。1:40。
林蔚然握紧摄像机。她的手心出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镜头始终对准出口方向。
1:00。0:50。0:30。
控制室内温度上升，设备发出高频鸣叫。探测器底部推进器开始预热，地面轻微震颤。
0:15。0:10。
顾明远抬起手，放在启动按钮上方。
0:05。
他没有犹豫，按下。
0:00。
火焰从底部喷涌而出，直冲云霄。探测器缓缓升起，穿过发射架残骸，朝着灰白天空加速飞去。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照亮了他们眼中的光。
林蔚然一直举着摄像机，直到画面被强光填满。她没有移开镜头。
顾明远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风吹乱了他的衣领，但他一动不动。
探测器升入云层，尾焰划出一道笔直轨迹。远处天际线微微发亮，像是黎明前的第一缕光。
林蔚然放下摄像机，电池还有百分之五十三。她重新检查设备箱，疫苗瓶仍在原位。U盘自动保存了全程记录。
“它会传出去吗？”她问。
“只要信号没断，就会。”顾明远说。
他们站在观测平台边缘，身后是烧毁的主控室，面前是空旷的发射场。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味。
林蔚然抬头看天。那道火焰已经看不见了，但她的视线没有移开。
顾明远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块硬物。是警号牌断裂时掉下的碎片。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放回内袋。
“下一步呢？”她问。
“等它传回数据。”他说。
林蔚然点点头。她把钢笔从口袋里取出来，看了看，又插回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新的光点出现在天空。很小，很远，正在上升。
顾明远眯起眼。
林蔚然举起摄像机，调整焦距。
那个光点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