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穿心的瞬间，齐砚生的身体猛地一震。血从伤口喷出，顺着银针滴落在地。他没有倒下，也没有叫喊。胸口的痛像一把刀插进去再拧了一圈，但他咬住了牙。
他的意识还在。
古瞳的青光快要熄灭，只剩一丝微弱的亮在眼底闪动。他能感觉到心脏跳得极慢，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挣扎。可就在这个时候，体内的孢子突然不动了。它们原本疯狂侵蚀经脉，现在却蜷缩在心口附近，仿佛被什么压制住。
耳边传来声音。
“别信她……别回头……”
那声音很轻，像是风吹过树叶，又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认得这声音。是父母。
他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但他没时间想。隧道里传来尖啸，地面震动。那只由残魂和符文拼成的巨型血蛛正在成型。它的八条腿由无数扭曲的人脸组成，每一张嘴都在无声呐喊。复眼中浮现出裴玉容的脸，嘴角带着冷笑。
“你护不住她。”
齐砚生抬眼看去。沈清梧倒在不远处，白明洲正拖着坏掉的机械腿爬向她。一块落石砸下来，她翻了个身把白明洲挡住，自己却被碎石划破了手臂。她想站起来，但左脚刚一用力就跪了下去。
血蛛抬起一条腿，直指她所在的位置。地面裂开，血红色的符文迅速蔓延，在她脚下形成一个圆形阵图。光芒越来越亮，空气中开始有吸力，像是要把她拉进地底。
齐砚生知道那是献祭阵。
他不能让她进去。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腕焦黑的护腕上。七色丝线早已烧尽，但那里还残留着青囊门的印记。印记泛起微光，顺着血脉流向心口。他用最后的力气催动灵力，将穿心的银针一点点推出体外。
鲜血狂涌。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抓住银针尾部，猛地一拔。整根针脱离身体的刹那，他咳出一大口带青光的血。
他还站着。
他抓起地上的青铜药杵，用力掷向阵图一角。药杵砸中符文，发出一声脆响，阵图裂开一道缝。但下一秒，一只蛛腿横扫而来，将药杵击飞。
他冲上前，可刚迈出一步，三道黑影从地面窜出，缠住他的双臂和咽喉。那是残魂化形，冰冷刺骨。他挣扎着，喉咙被勒紧，呼吸困难。
沈清梧抬头看他。
她的耳后忽然裂开一道细缝，月牙状的疤痕迸发出金光。那光纯净而强烈，照亮整个隧道。金光扫过之处，血蛛发出凄厉的叫声，复眼中的裴玉容影像瞬间扭曲溃散。它的巨躯被震退三步，腿节上的人脸纷纷崩解，化作黑烟消散。
阵图寸寸断裂。
沈清梧的眼神变得空洞，随后整个人向前一倾，昏了过去。鎏金药臼从她手中滑落，滚到齐砚生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明洲靠在墙边，机械腿完全卡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清梧，嘴唇颤抖：“原来……她是……”
“闭嘴。”齐砚生低喝，声音沙哑，“别出声。”
他弯腰捡起银针，手指发抖。这是最后一根完好的针。他的经脉断了三处，古瞳的光几乎看不见，胸口的伤不断渗血。他走不动，只能一步一步挪到沈清梧身边，挡在她前面。
血蛛退到了隧道尽头，却没有消失。它庞大的身躯蜷缩着，残存的符文在体表游走，像是在重组。复眼重新睁开，这一次里面没有脸，只有一片血红。
齐砚生盯着它，手里握紧银针。
他知道对方不会停手。
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可只要他还站着，就不能让任何人碰她。
白明洲喘着气，低声说：“能量波动又变了……比刚才更乱。”
齐砚生没回答。他感觉到体内那股安静下来的孢子开始轻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父母的声音消失了，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在。
隧道深处传来新的震动。
岩壁出现细密裂纹，灰尘簌簌落下。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变得困难。
齐砚生低头看了眼沈清梧。她的耳后还在流血，月牙疤痕变成了淡金色。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他伸手把她往身后拉了拉，不让碎石砸到她。
血蛛缓缓抬起前肢，地面的符文再次亮起，不是冲着沈清梧，而是围绕齐砚生脚下扩散。他察觉到不对，想跳开，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符文锁住了他。
他低头看去，发现那些纹路和之前不同。它们来自更深的地底，颜色更暗，形状像某种古老的文字。一股吸力从脚下传来，像是要把他往下拉。
白明洲大喊：“别让它完成！那是封印阵反向启动！”
齐砚生抬手，将最后一根银针对准自己的心口。
他不是要刺进去。
他是要用针引血，激活《玄枢九针》最后的禁式。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来自内部。孢子猛地收缩，随即释放出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冲向大脑。
他的视野黑了一下。
等恢复时，他看见自己站在一间老屋前。屋檐下挂着药旗，风一吹就哗啦响。门口有个女人背对着他，穿着月白色旗袍，正在熬药。
“妈……”他听见自己开口。
女人转过头。
不是沈清梧。
是母亲。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他没听清。
画面瞬间破碎。
齐砚生猛地回神，冷汗直流。血蛛已经逼近到五米内，复眼锁定他，符文越收越紧。他抬起手，银针尖端对准百会穴。
必须在被完全控制前发动。
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
银针晃动，几次都没能对准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强行稳住。
针尖抵上头皮。
就在这时，沈清梧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的眼皮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