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期,转瞬即至。
星火谷秘密训练基地旁的一条隐蔽河汊里,停泊着数十艘造型奇特的“战船”。为首的几条,是加装了额外浮筒和简易风帆的狭长快舟,船体轻便,吃水浅,速度颇快。紧随其后的,则是一排排由多个羊皮气囊紧密捆绑、上铺木板的羊皮筏子,看起来简陋,却承载着三五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更引人注目的是几艘船尾带着怪异金属管和复杂构件的冲锋舟,旁边堆放着密封良好的木桶,周围立着“严禁烟火”的醒目牌子——这是赵铁柱带着工建司工匠,按照林晚提供的思路,结合现有条件捣鼓出来的“火药助推艇”,虽粗糙,却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阿槿一身黑色水袍,站在为首的快舟上,目光冷冽地扫视着整装待发的“水鬼队”队员。这些队员都是从护卫队中精心挑选出的水性极佳、胆大心细之辈,经过十天近乎残酷的适应性训练和战术演练,皮肤被晒得黝黑,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刃,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战意。
“此战,不为夺地,不为全歼!”阿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的目标,是焚毁翻江龙泊在主寨码头的主力船只,破坏其水寨工事,尽可能多地杀伤其有生力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让那翻江龙知道,这黑水泽,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明白了吗?”
“明白!”低沉的应和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
“出发!”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这支奇特的舰队借着浓重的夜色和弥漫的水雾,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水泽错综复杂的水道。
与此同时,黑水泽深处,翻江龙的主寨“龙王坞”内,却是灯火通明,喧嚣震天。大大小小的头目们正聚在聚义厅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庆祝又从一条过路商船那里敲诈来不少油水。
翻江龙坐在虎皮交椅上,是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壮汉,胸口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他灌下一碗酒,得意地笑道:“什么狗屁星火谷,不过如此!前几日派来个软蛋想谈判,被老子的人一顿教训,屁滚尿流地跑了!我看他们也就是在陆地上逞逞能,到了这水上,是龙得给老子盘着,是虎得给老子卧着!”
“大哥说的是!”
“星火谷算个鸟!敢来咱们黑水泽,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众头目纷纷附和,马屁如潮。
他们全然不知,死神已经借着夜色,摸到了他们的家门口。
阿槿率领的舰队,利用白天“影卫”冒死测绘出的安全水道,避开暗礁和浅滩,如同水蛇般悄然逼近了龙王坞的外围哨卡。
那是两座建在水道狭窄处的木质哨塔,上面有哨兵值守。
阿槿打了个手势。几条羊皮筏子如同鬼魅般脱离队伍,筏子上的战士嘴里含着芦苇杆,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向着哨塔下方潜游而去。
不过片刻,哨塔上那零星的火把晃动了几下,便彻底熄灭,再无声息。
解决了哨卡,舰队继续深入。越靠近主寨,水匪巡逻的快艇也多了起来。阿槿果断下令,舰队化整为零,以小组为单位,利用芦苇荡和黑暗的掩护,各自寻找目标。
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咻!咻咻!”
一支支涂抹了剧毒的弩箭,从芦苇丛中、从黑暗的水面骤然射出,精准地命中巡逻快艇上水匪的咽喉或心口!许多水匪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栽入水中。
偶尔有快艇发现异常,刚想发出警报,立刻会有数条羊皮筏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拢上去,战士们悍勇地跳帮接舷,用短刀和手弩在极近距离内迅速解决战斗。
混乱,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开始以龙王坞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
当翻江龙被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爆炸声惊动,醉醺醺地冲出聚义厅时,他看到的是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他停泊在主码头的二十几条大小船只,有多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尤其是那几艘他赖以称雄的楼船,火势最为猛烈,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都映红了!爆炸声接连响起,那是火药助推艇在完成撞击或投掷火油罐后引发的殉爆!
水面上,到处是他手下水匪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和垂死挣扎的身影,而敌人,却如同水鬼般神出鬼没,一击之后便迅速隐没在黑暗与水雾中,根本捕捉不到主力!
“怎么回事?!哪来的敌人?!”翻江龙抓住一个仓皇跑过的小头目,厉声喝问。
“不……不知道啊大哥!好像是星火谷的人!他们……他们从水里钻出来的!船也怪得很!兄弟们挡不住啊!”小头目满脸是血,语无伦次。
翻江龙看着眼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赖以生存的船队,他经营多年的水寨,正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迅速摧毁!
“集合!都给老子集合!稳住!!”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在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水上游击战面前,他的命令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阿槿站在一条快舟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看到主要目标——泊地船只已被大量焚毁,水匪建制被打乱,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他果断发出信号,命令各部按预定路线交替掩护,迅速撤离。
星火谷的奇袭舰队,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翻江龙勉强收拢部分残兵,试图追击时,留给他们的只有仍在燃烧的船只残骸、漂浮的尸体,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心悸的黑暗水网。
这一夜,黑水泽的“龙王”,被一群来自陆地的“鬼影”,狠狠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血肉,其不可战胜的神话,也随之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