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北京,下午四五点钟,天色就已经昏沉下来。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归巢的雀儿,涌出校门,汇入寒冷的街道。
林向阳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书包,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急着往家赶,而是有意无意地,绕了一点远路,拐进了那条他早已留意许久的、名为南锣鼓巷的胡同。
与外面大街上那种混杂着建设热情和破败遗迹的景象不同,一踏入这条胡同,仿佛就进入了一个相对凝固的时空。青砖墁地,虽然有些坑洼,却透着岁月打磨的光滑。两侧是连绵的院墙和高低错落的门楼,广亮大门、金柱大门、如意门……形制各异,却都带着旧时代的规制与气派。只是许多门楼上的砖雕木刻已经残破,朱漆大门也斑驳褪色,显露出几分落寞。
胡同里比大街上安静许多,只有零星的行人和自行车铃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煤烟、炊烟和淡淡腐朽气味的、属于老北京胡同特有的气息。
林向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知道,这里就是“剧情”发生的主要舞台。他像一个提前拿到剧本的观众,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漫步在这个尚未正式开演的剧场里。
他的目光掠过一个个门牌号,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规整、但门脸并不算最气派的院门上。门牌上写着:南锣鼓巷,95号。
就是这里了。未来几十年间,无数悲欢离合、鸡毛蒜皮、人情冷暖将要上演的核心四合院。
院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林向阳没有停留,只是如同一个普通路过的好奇学生,放缓了脚步,目光自然地朝门缝里瞥去。
院子似乎是个标准的四合院格局,但因为角度和光线,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到倒座房(南房)的窗户和部分前院。
就在这时,靠近院门的水槽边,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碎花棉袄,身形苗条,正弯着腰,在一个大木盆里用力搓洗着衣服。寒冬腊月,冷水刺骨,她的双手冻得通红,鼻尖也微微发红,额角却因为用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偶尔直起腰,用手背擦一下额角的汗,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明显疲惫和愁苦的脸庞。
秦淮茹!
林向阳几乎瞬间就确认了。此时的秦淮茹,还没有被生活完全磨去所有的青春光彩,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少女的柔美,但那眉宇间过早笼罩的愁云和眼底深处的坚韧(或者说,是生存逼迫下的精明雏形),已经清晰可见。她已经是贾家的媳妇了。
在水槽不远处的廊檐下,一个穿着蓝色工装、但帽子歪戴、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正靠在柱子上,双手揣在袖筒里,无所事事地看着秦淮茹洗衣服,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棍,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贾东旭。典型的被惯坏了的城市青工模样,懒散,缺乏责任感。
而在院子的更深处,一个穿着藏蓝色中山装、身材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他步伐沉稳,目光缓缓扫过院里的各家各户,脸上带着一种惯有的、仿佛掌控一切的严肃和威严。那是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他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审视着院子里的秩序。
一幕鲜活的生活图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呈现在林向阳眼前。年轻的秦淮茹在寒冬里为全家浆洗,承担着生活的重担;她的丈夫贾东旭却在一旁悠闲旁观,凸显着家庭内部的不平衡;而院里的权威易中海,则维持着表面的秩序,也预示着未来他将以“道德”和“规矩”之名,对这院里的人事施加深远的影响。
傻柱此时大概还在丰泽园的后厨忙碌,许大茂可能正跟着放映队四处跑,院里的其他角色,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尚未完全登场。
但主角和重要的配角,已经就位。
林向阳的脚步没有停留,仅仅几秒钟,他已经从95号院的门口走过,将那一瞥看到的景象深深印入脑海。
他心中没有太多的激动,反而升起一种超然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带着掌控感的笑意。
**“舞台已经搭好,演员也已就位。”**
他在心中默念。
**“而我,将以你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参与这场大戏了。”**
他不会像傻柱那样陷入情感的泥潭,不会像许大茂那样汲汲营营于小聪明,也不会像易中海那样被道德枷锁所束缚。
他将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变量”,一个拥有系统和超越时代眼光的“观察者”和“参与者”,冷静地审视着这个舞台,利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为自己,也为他在意的人,谋取一份真正的安稳和未来。
他或许不会成为舞台中央最耀眼的那个主角,但他有信心,成为那个在幕后悄然拨动命运琴弦的人。
远观之后,是时候思考,该如何以最稳妥、最有效的方式,切入这个即将风云际会的四合院了。他的目光,投向了父亲单位那正在小范围推广的改良煤炉,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