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木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寂,唯有细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被深渊侵蚀的夜枭啼叫,打破着死寂。霍雨浩不敢沉睡,灵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精神探测如同无形的波纹,持续笼罩着木屋及其周围百米范围。
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角落那个沉寂的身影上。林越的状态没有恶化,但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就像一块人形的规则化石,内部蕴含着毁灭,外表却波澜不惊。霍雨浩尝试过用最温和的精神力去探查,但结果如同石沉大海,林越体内那片被死寂规则强行冻结的“混合体”没有任何回应,反而让他自己的精神力感到一阵冰寒刺骨,仿佛要被那极致的“静滞”所同化。
“规则的强制静滞……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霍雨浩在心中反复咀嚼着伊老的话,“林大哥的意识,是被迫沉寂,还是在主动维系这种静滞?”
他无法确定。如果是前者,林越可能永远无法醒来,或者在某个瞬间因意识涣散而导致平衡崩溃。如果是后者……那需要何等恐怖的意志力,才能在自身规则如此混乱狂暴的情况下,强行将其“冻结”?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获救的魂师中,有一名伤势较轻的星罗帝国斥候醒了过来,他认出了霍雨浩和王冬儿史莱克的身份,眼中充满了感激。在霍雨浩的询问下,他断断续续地提供了一些零散的信息:他们小队是在执行侦察任务时被一股强大的邪魂师队伍伏击,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目标明确,就是要抓捕足够数量和质量的魂师作为“祭品”。他还提到,在被押送途中,隐约听到看守谈论“圣帝意志催促”、“各地祭品都在汇集”、“总攻临近”等只言片语。
这些信息与霍雨浩之前的判断吻合,圣灵教正在策划一场巨大的阴谋,而星斗大森林只是其中一环。
“必须尽快把消息送出去。”霍雨浩感到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他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王冬儿和唐雅,她们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为了照顾伤员和警戒,她们也几乎一夜未眠。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角落的林越!
一直如同死物的林越,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小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霍雨浩,灵眸瞬间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凝练的意念波动,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一丝火星,从林越那被死寂冻结的意识深处,艰难地传递了出来!
这意念并非完整的思绪,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指向性的“信息素”,带着一种冰冷的渴求。
它指向的,并非霍雨浩,也不是王冬儿,而是……霍雨浩精神之海深处,那枚承载着伊莱克斯残魂的灰色珠子!
霍雨浩心中剧震!林越竟然在如此状态下,还能发出意念?而且目标直指伊老?
他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精神,尝试去理解和引导这股微弱的意念。同时,他也小心翼翼地沟通着精神之海中的灰色珠子。
“伊老……林大哥他……好像有反应了!他的意念……指向您……”
灰色珠子微微震颤,伊莱克斯那比之前更加虚弱,却带着一丝惊异的声音响起:“哦?在规则静滞中传递意念?此子的意志……果然非凡。他传递了什么?”
霍雨浩仔细感知着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念波动,尝试解读:“很模糊……似乎是一种……‘秩序’的渴求?或者说……是对于‘梳理’与‘定义’的……呼唤?”
那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艰难,但其核心指向,却让霍雨浩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那与伊莱克斯力量中蕴含的、属于死灵圣法神的至高灵魂秩序,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共鸣!
林越体内规则混乱,冲突的核心在于多种高阶规则缺乏统一的“秩序”框架。伊莱克斯的力量层次极高,其灵魂奥秘涉及世界本源秩序,虽然属性与鬼眼并非同源,但其“秩序”的本质,或许正是林越那混乱规则混合体在绝境中本能寻求的“灯塔”!
伊莱克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孩子,你解读的或许没错。他的混乱,需要秩序来梳理。但老夫如今残魂之力,莫说梳理他那恐怖的规则混合体,便是稍微强烈的干预,都可能引火烧身,导致他提前崩溃,甚至牵连于你。”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霍雨浩不甘心地问道。
“办法……并非没有,但风险极大。”伊莱克斯沉吟道,“他此刻的状态,如同被冰封的火山。外力强行破冰,必是山崩地裂。但若有一缕‘阳光’,能穿透冰层,为其内部带来一丝‘暖意’,或许能由内而外,激发他自身的生机,引导他找到平衡的契机。”
“阳光?暖意?”霍雨浩若有所思。
“即是同源的、温和的、蕴含秩序意味的力量引导。”伊莱克斯解释道,“老夫无法直接出手,但可以尝试将一丝最本源的‘秩序真意’,通过你的灵眸作为桥梁,极其缓慢、极其细微地,传递到他那缕求援的意念附近。能否捕捉到这丝真意,并以此为契机在内部撬动规则,全靠他自己。整个过程,你必须保持绝对的精神稳定,你的灵眸是唯一的通道,也是风险的分担者。一旦他的规则出现剧烈排斥,你的精神之海首当其冲。”
霍雨浩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坚定:“伊老,请放手一试!林大哥为了我们才变成这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唉,痴儿……”伊莱克斯叹息一声,不再劝阻,“既然如此,凝神静气,放开你对精神之海的绝对掌控,引导老夫的力量。”
霍雨浩立刻盘膝坐好,闭上双眼,全力收敛自身魂力与杂念,将精神之海的屏障缓缓放开一个细微的通道。
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呈现出混沌色泽、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秩序韵味的光流,自灰色珠子中缓缓流出,顺着霍雨浩的精神力引导,如同最谨慎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林越那缕微弱的求援意念。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细的过程。霍雨浩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遭受重创。
那丝秩序真意,终于触碰到了林越那摇曳的意念火星。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但在霍雨浩的感知中,林越体内那死寂的“冰块”深处,似乎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被这外来的、同频的秩序真意,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
就像在绝对零度的冰原上,投入了一颗拥有特殊频率的、微小的“种子”。
种子能否发芽,能否融化坚冰,无人可知。
但这已是绝望的沉寂中,出现的第一缕微光。
霍雨浩维持着精神的连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