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夜暂时将心中对妹妹那过于娴熟战斗技巧的疑虑强行压下。
他清楚,以自己目前浅薄的见识和修为,即便深究,也看不出任何实质性的疑点。
尤其是在小道完全保持沉默的情况下,更是无人能为他解惑。
“唉,要是愫雪姐在身边就好了……”
尘夜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凌愫雪出身万宝阁,身为一方分阁主事,见识广博,阅历丰富,定能为他分析这其中的蹊跷,甚至可能知晓瑶池圣地传承玉简的玄妙之处。
然而,如今她已与江心弈远在中州,相隔千山万水,这份求助也只能是空想,一切疑惑,都只能留待日后相逢再行探讨了。
“嗯?哥,你刚才说什么?”
尘铃敏锐地捕捉到了兄长的低语,好奇地转过头来。
“没什么,”尘夜迅速收敛心神,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
“只是在想,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已成功突破,哥哥我也要开始尝试凝气境后的正式修炼了。”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运转灵力,将方才切磋时在甲板上留下的些许细微痕迹与灵力残渣拂去,并将几处因巨力碰撞而产生的轻微凹陷粗略修复。
随后,并肩朝着通往舰舱内部的楼梯走去。
“哥,”尘铃一边下楼梯,一边按捺不住好奇,再次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破的凝气境呀?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她回想起之前的日子,哥哥似乎一直停留在炼体五层,怎么突然就……
“是在我们解决石溪镇的妖魔之后,”
尘夜略作沉吟,选择透露部分实情,但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
“因为一些……比较特殊的机缘,我被一股外力强行助推,突破了境界。
但正因为突破方式特殊,我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后续功法,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无法继续修炼。”
“哇!特殊的机缘!”
尘铃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想象力开始天马行空地驰骋,
“是不是那种……在战场上捡到了什么奇异发光的远古宝物!然后那宝物突然产生共鸣,‘嗖’地一下就被哥哥你的身体吸收了!
然后你就感觉浑身发热,灵力暴涨,噼里啪啦就突破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尘夜看着她那兴奋的模样,心中苦笑,只能含糊其辞地应和着:
“呃……差不多……是有些类似吧……”
他实在无法详细解释。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枚由系统返还的“仙晶”究竟是何等存在,更不明白为何生吞它之后,先天一炁道种里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小道。
而小道的来历,它自己不说,尘夜更是无从问起。
这个话题勾起了尘铃的另一段记忆,她脸上的兴奋稍稍褪去,带上了一丝担忧:
“哥哥,不知道石溪镇的镇民们……后来怎么样了?我们离开时,让他们尽快逃走来着……”
尘夜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点了点头:
“是啊……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及时逃离了那里。”
他清楚地记得,在解决妖魔后,他曾郑重告诫镇民速速离去。
若是稍有耽搁,很可能就会被卷入后续那场毁灭了整个云州城的惊天浩劫之中……
那等毁天灭地的场景,至今想起,仍让他心有余悸。
凡人在那种力量面前,与蝼蚁无异。
就在兄妹二人因回忆而陷入短暂沉默,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之际——
“放心……他们绝对没事。”
一个熟悉却许久未闻的、带着几分娇蛮意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尘夜的脑海深处响起。
“小道???”
尘夜脚步猛地一顿,心中又惊又喜,几乎要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忍住,只是身形微滞,引得尘铃投来疑惑的目光。
“怎么?听到我的声音很意外?不欢迎?”
小道的语气明显带着不善,似乎对尘夜刚才的“腹诽”有所察觉。
“不是!绝对不是不欢迎!”
尘夜连忙在心中否认,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
“只是你之前突然毫无声息,我问了你很多问题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沉睡,或者离开了。”
“我那是能量消耗过度,被迫沉睡了。”
小道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惯有的傲气,
“我现在的状态极不稳定,并非完整形态,需要依赖你提供的能量和那缕先天一炁维系,随时可能因为能量波动而陷入突发性的沉睡。
哼,我还等着你给我去找鸿蒙源胎、太初灵柩呢!你可别想赖账!”
尘夜一听这两个名字,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说实话,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他几乎快把当初为了安抚这个能强行控制自己身体的“炸弹”而许下的承诺给忘了。
鸿蒙源胎?太初灵柩?
光是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寻常之物,恐怕是连姬前辈那等存在都未必知晓的绝世奇珍。
自己上哪儿去找?
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旁敲侧击地向姬前辈打听了。
“那个……自然会留意。”
尘夜先含糊地应承下来,随即立刻抓住重点,追问道,
“小道,你刚才说石溪镇的镇民绝对没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没错,石溪镇,就是你和这丫头解决那群妖魔的地方吧。那段记忆我有,只不过那时我的意识尚处于蒙昧之初,还无法与你进行清晰交流。”
小道确认道。
“那你是如何感知……”
“功德之力。”
小道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
“诶?功德之力?”尘夜一怔。
“之前不是跟你详细解释过了么?”
小道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的功德之力丝线来源有三股。
最强、最粗壮的那一股,自然是来自沧溟观那群修士的感激。
剩下的两股非常微弱,必定是来自于凡人。
而凡人之中,我结合你的经历思考了一下,只有这石溪镇,以及前面那个鸭池村两处,才有可能对你产生足够强烈和集中的信仰与感激情绪,从而汇聚成丝,与你相连。”
“汇聚成稳定的功德丝线,需要一定基数的凡人,并且信念足够纯粹才行。
如今,这两条来自凡人的功德丝线并无任何衰弱或间断的迹象,一直持续不断地为你输送着微弱的暖流。
所以你大可放心,石溪镇的镇民们,大概率是成功逃离了,并且生活趋于稳定,依旧在感念你的恩德。
鸭池村的村民亦然,他们分得了山贼的财宝,应该也已经迁往他处,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小道的话语戛然而止。
尘夜正因这个消息而稍稍心安,却敏锐地察觉到脑海中那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心头没来由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滋生。
“怎么了,小道?”他急忙在心中追问。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小道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凝重。
“……”它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有一股功德丝线,断了。”
“什么?断了?!”
尘夜心中巨震,下楼梯的脚步猛地顿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住。
“哥哥?”
走在前面的尘铃察觉到异样,回过头,看到兄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不由得担忧地唤了一声。
尘夜却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小道的交流中。
“是……三股之中,最为细小、也是最微弱、刚刚形成不久的那一股……就在刚才,毫无征兆地,彻底断裂、消散了。”
最为细小……刚刚形成……
尘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地名:
“鸭池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