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的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宣读一份普通的物资报表,“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同志已经确认为不幸牺牲,他所享有的特殊医疗配给资格,已于昨日24时起正式终止。”
“终止?”叶卡捷琳娜的心猛地一沉,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您指的是……?”
“所有。”
伊万的目光扫过清单,清晰地念出,“包括第一治疗中心的优先就诊资格、特需病房预约权、以及……所有需要特批的进口药品供应渠道。”
“可是……阿廖沙的药怎么办?”
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有1型糖尿病,进口胰岛素……您知道的,他离不开那个!”
伊万·彼得罗维奇打断了她,语气依然礼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您儿子的糖尿病,现在需要由您户籍所在区域的普通儿科诊所全权负责。您下周可以带他去那里建立医疗档案,医生会根据民用药品的库存配额,为他开具合适的处方。”
“民用配额?”
叶卡捷琳娜几乎要崩溃了,“那种国产胰岛素纯度不够,阿廖沙用了之后反应很大,血糖一直像疯马一样难以控制!谢尔盖在的时候,我们用的是……”
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提及某个禁忌,“……用的是丹麦的诺和胰岛素,那是经过……”
“叶卡捷琳娜·彼得罗夫娜,”伊万·彼得罗维奇“啪”地一声合上公文包,为这次谈话画上了句号,“进口胰岛素,是专门配发给对国家有现役贡献的功勋科学家及其直系家属的,每一支都需要科学委员会与卫生部联合审批。很遗憾,根据规定,您的家庭已不再符合此项标准。”
随后,伊万·彼得罗维奇便离开了,却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叶卡捷琳娜瘫坐在门厅的椅子上,手中那张轻飘飘的医疗配给终止通知单,却重得让她抬不起手。
儿子阿廖沙房间里传来的每一声咳嗽,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
进口胰岛素——那维系着儿子生命的清澈液体,随着丈夫的“牺牲”被无情切断。
她知道,接下来每一次颤抖着注射效果不稳定的国产胰岛素,都是拿儿子的性命赌博。
几乎在同一时刻,空气动力学专家列昂尼德的家中,他的老父亲正靠着家用氧气机艰难呼吸。
社区工作人员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这台设备是配发给列昂尼德同志的特殊待遇。
现在,我们需要收回。”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顿时涨得发紫,手指紧紧抓住胸口,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死亡的哨音。
而在另一个家庭里,情况同样危急。
结构力学专家弗拉基米尔的女儿奥莉娅患有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原本排上的手术被突然取消。
医院打来的电话里,工作人员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建议通过常规渠道重新排队。”
但奥莉娅苍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都在诉说:她等不起了。
空间之内,一幕幕生死攸关的画面通过空间之灵展现在科学家们眼前。
谢尔盖教授死死盯着妻儿无助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列昂尼德看着父亲在缺氧中挣扎,一拳狠狠砸向地面,尽管那里空无一物。
弗拉基米尔望着女儿日渐虚弱的小脸,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们这是要我们家人的命啊!”
“这就是我们为之付出一切的回报吗?”
“明面上我们应该是烈士,我们是烈士……他们该享有烈士家属的待遇啊!”
绝望的呐喊在空间里此起彼伏,每一个科学家眼中都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
“伟大的真神!无所不能的存在!求求您,救救我的阿廖沙吧!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药啊!只要您能救他,我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愿奉上我的一切——我的知识、我的忠诚、我的生命!求求您!”
仿佛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其他科学家也瞬间醒悟过来。
在这个绝望的关头,眼前这位能让他们“恢复活力”、拥有神秘空间的存在,是他们和家人唯一的希望。
“真神阁下!”
列昂尼德也跟着跪下,额头几乎触地,“求您救救我的父亲!他需要氧气!我愿意永远侍奉您,用我毕生所学为您效劳!”
弗拉基米尔看着画面中女儿越来越苍白的脸,心如刀割,嘶声祈求:“至高无上的存在!救救我的小奥莉娅吧!她才六岁!她的心脏……我愿意签订任何契约,永生永世做您最卑微的仆人,只求您给她一条生路!”
“求求您!”
“救救我的家人吧!”
“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时间,空间内跪倒了一片,这些曾经站在人类智慧巅峰的科学家们,此刻为了至亲的性命,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矜持,用最卑微的姿态,向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真神”发出最恳切的哀求。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浓烈情绪。
何雨柱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让那份沉默和众人的哀求持续了片刻,直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最后的期盼。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奇特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听到了你们的祈求。”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所有科学家浑身一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在我这里,忠诚与付出,从不该被如此轻贱地辜负。”
……
闷热的八月午后,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小小的阿廖沙没有像往常一样玩耍,疾病的折磨让他虚弱地靠在窗边的旧沙发上,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象。
突然,一只灰色的比一般鸽子要大接近一半的鸽子扑棱着翅膀,灵巧地穿过敞开的窗户,落在了沙发扶手上,歪着头,用好奇而温顺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面色苍白的人类幼崽。
“咕咕——”鸽子发出轻柔的叫声。
阿廖沙黯淡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点微光,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瘦弱的小手,想要触摸那光滑的羽毛。
鸽子没有飞走,反而往前跳了一步,任由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背羽。一丝难得的、微弱的笑容出现在阿廖沙脸上。
“妈妈,看,鸽子……”他轻声呼唤,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
叶卡捷琳娜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块用来给阿廖沙擦汗的湿毛巾。
她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短暂的快乐,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儿子体内失控的血糖和即将断供的进口胰岛素所熄灭。
她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一只漂亮的鸽子。”
但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绝望和恐惧——下一次发病会在什么时候?国产胰岛素能撑过去吗?她不敢想。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陌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它很喜欢你,阿廖沙。”
叶卡捷琳娜猛地回头,惊骇地看到一个穿着整洁、气质迥异的东方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间中央。她下意识地冲过去,一把将阿廖沙护在身后。
“你是谁?”她的声音因惊恐而尖锐。
何雨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们。”
话音刚落,他身侧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在叶卡捷琳娜和阿廖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个他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身影——谢尔盖,一步跨了出来!
“爸爸!”阿廖沙第一个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惊喜。
谢尔盖看着憔悴的妻子和虚弱的儿子,眼眶瞬间红了:“叶卡捷琳娜!阿廖沙!我的孩子!”
“谢尔盖?!真的是你?!”叶卡捷琳娜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泪水决堤而出,“他们说你……说你牺牲了……”
“我没事,我很好!详细的稍后再说!”谢尔盖冲上前,紧紧抱住妻子和儿子,感受着他们真实的体温,声音哽咽。
何雨柱适时上前,他的指尖凝聚出一小团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生命波动的液体——生命泉水。
“阿廖沙的情况不好,先治好他。”他说道,随即将那点光华轻轻点向仍在父亲怀里,却因激动和病弱而有些喘息的男孩的额头。
生命泉水融入,阿廖沙苍白的脸色几乎瞬间泛起健康的红晕。
看着儿子肉眼可见地恢复健康,再看着“死而复生”的丈夫,叶卡捷琳娜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抓着谢尔盖的手臂。
“好了,谢尔盖,该走了。”何雨柱言简意赅,“我们走。”
他伸出手,谢尔盖会意,一手紧紧抱着儿子,一手牢牢握住妻子的手,同时坚定地向何雨柱点头。
何雨柱的手搭在谢尔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