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走得慢,逢站就停。
苏师傅把资料拿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他指着其中一段说:“这里可以再补充下……”
陈志远连忙掏出铅笔,在纸页空白处飞快地写着,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和火车轮“哐当哐当”的声音混在一起,格外踏实。
中午十二点,火车终于抵达市里。
出站口挤满了人,大多是穿着工装和干部服的,偶尔能看到几个不怕冷穿着布拉吉的姑娘,裙摆随着脚步摆动,像春天里的花。
交流会的接待人员举着“农业技术交流会”的牌子,看到苏师傅一行人往这边走,连忙迎上来:“是来参加交流会的同志吧?”
众人拿出工作证给他看过后。
他指了个方向:“这边走,招待所的车在外面等。”
招待所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刷着白灰。
分配好房间后,陈志远和陈解放住一间。
两人放下行李,陈解放就拉着陈志远:“走,咱去街上转转,听说市里的百货公司进了新花色的布拉吉,我得去给你嫂子带一条,你不是要给对象买吗?”
陈志远一愣,没想到他那么急,刚安顿好就要去买。
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便点了点头:“行,我也去给我对象和妹妹看看。”
两人和苏师傅打过招呼后,又问了问王小南去不去,王小南说,从火车上下来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
百货公司里人不少,一楼大厅里人来人往,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左边是搪瓷盆、暖水瓶,右边是布匹、针线,空气中混着肥皂的清香和布料的棉絮味。
最里面的柜台前围着几个姑娘,正是卖布拉吉的。
陈解放拉着陈志远挤过去,柜台后的售货员笑着问:“同志,要看看布拉吉吗?刚到的新货,有碎花的,还有格子的。”
陈志远一眼就看中了一条粉色碎花的,布料是的确良的,摸起来又软又滑。
“这个多少钱?”
“八块五。”售货员说着,把布拉吉拿出来展开,粉色的底上印着小朵的白蔷薇,格外好看。
陈志远毫不犹豫:“就这个了,包起来。”
眼睛又在柜台前转了转,目光落在一条浅蓝色格子的布拉吉上。
布料是棉的,透气性好,格子大小匀称,颜色也素雅。
“同志,这个多少钱?”
“七块二。”
“这个也包起来。”
陈志远掏了钱后。
售货员用牛皮纸把两条布拉吉包好,系上红绳,递到他手里。
陈志远拿着纸包,心里暖暖的,仿佛已经看到娇娇收到布拉吉时,眼睛笑成月牙的样子。
他又指着一条淡黄色,白衣领上还有朵小黄花的。
“你好!麻烦那条也包起来。”
售货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手上麻利的取下衣服,打起了包。
等陈解放也选好一条后,陈志远又问了售货员有没有卖玩具的,售货员说在二楼。
两人刚上二楼,陈志远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呜呜”声。
他循声走去,只见玩具柜台前围着几个孩子。
柜台里,一个铁皮小火车正沿着轨道转圈,红车身、黑车轮,车头还亮着小灯。
他连忙凑过去,问柜台后的售货员:“同志,这个小火车多少钱?”
“三块八。”售货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笑着把小火车拿出来,“这是上海产的,质量好,耐摔。”
陈志远接过小火车,冰凉的铁皮触感很实在,他轻轻推了推车头,小火车果然“呜呜”地跑起来,轨道还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麻烦帮我拿两个。”
他正想付钱,眼角瞥见柜台角落里摆着个布娃娃——蓝布裙子,黑纽扣眼睛,头发是用绒线做的,虽然简单,却透着股秀气。
“那个布娃娃多少钱?”他指着布娃娃问。
“一块五。”售货员笑着说,“这是咱们本地工厂做的,填的是新棉,不压身。”
“布娃娃也要了,一起包起来。”
售货员用牛皮纸把三件东西分别包好,又用红绳系成一个小包袱,递到陈志远手里。
他接过包袱,分量不重,心里却沉甸甸的——这是他第一次给孩子们买这么像样的礼物。
走出百货公司,街上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陈解放一手提着一个纸包,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出手够大方的呀。”
陈志远笑着点头:“家里给了点。”
陈解放会意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农业技术交流会正式开幕。
会场设在市人民会堂,门口挂着“全市农业技术交流会”的红底黄字横幅,两边插着红旗,格外喜庆。
来自各个公社、县区的农技人员,农机人员,坐满了会场,陈志远他们跟着苏师傅坐下,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接下来的三天,交流会安排得满满当当。
有经验介绍,有现场观摩,还有分组讨论。
陈志远每天都早早到会场,晚上回到招待所,还要整理当天的笔记,常常忙到深夜。
苏师傅和李师傅也上台讲了话,台下的人听得频频点头。
还有不少人拿着笔记本过来问细节,陈志远他们三人在一旁帮忙解答,心里满是自豪。
最后一天一群人都去了市里农机厂参观,李师傅也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联合收割机。
交流会结束的第二天早上,陈志远和师傅们拎着行李,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陈志远摸了摸怀里的包袱,里面是娇娇和妹妹的布拉吉,和小火车,布娃娃,还有他记满了笔记的本子。
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驶着,随着太阳升起,离家越来越近。
“小南,这次回去,你们几个就是咱们站的技术骨干了。”李师傅拍了拍王小南的肩膀,眼里满是期许。
王小南腼腆的点头,陈志远和陈解放也笑着。
他们知道,这次交流会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他们要把学到的好经验带回家乡。
火车驶进县城时,刚刚到中午。
赵站长和孙斌早已在火车站等着,看到他们,连忙迎上来:“怎么样?收获不小吧?”
“收获大着呢!”苏师傅笑着说,把交流会的资料递给赵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