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在绝望中苦苦挣扎的守石族遗民,林羽与火精狻猊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灰暗背景的幽影,迅速消失在腐化扭曲的林地深处。
越是靠近岛屿中心,那股混合着死寂与侵蚀的邪能便愈发浓郁粘稠,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几乎化为实质,不断试图钻入毛孔,侵蚀心神。地面上流淌的黑色粘液愈发密集,甚至汇聚成了涓涓细流,所过之处,连那些被腐化的岩石都在缓慢地消融。扭曲的植被形态也变得更加怪诞,一些藤蔓如同活物般无风自动,带着试探性地向着路过的一切生灵缠绕,却被林羽周身自然流转的纯阳剑元轻易弹开,灼烧成灰烬。
火精狻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琥珀色的兽瞳中满是厌恶与警惕。它周身赤红色的毛发微微蓬起,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将靠近的邪气驱散。作为秉承火行精华而生的天地异兽,它对这种污秽阴邪的环境有着本能的排斥。
林羽面色沉静,但眼神锐利如鹰隼。他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枯木顽石,同时全力运转《星辰变数诀》。这门得自天机府秘法,不仅让他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更赋予了他一种趋吉避凶的玄妙灵觉。脑海中,仿佛有一片微缩的星空在缓缓旋转,周围环境中任何细微的能量涟漪、潜藏的危险气机,都会在这片“心星空”中映射出相应的“星轨”变化,提前预警。
他并未选择直线前进,而是根据石垣族长提供的地图信息,以及《星辰变数诀》的预警,不断迂回绕行,避开那些邪能汇聚如潭的危险区域,以及几处隐约传来令人心悸咆哮的巢穴。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零散的腐化生物。有体型庞大、甲壳破碎、不断滴落黑色脓液的巨蝎;有羽毛脱落、露出腐烂皮肉、双目赤红的怪鸟;甚至还有一群体型较小、但数量众多、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腐化虫群。这些怪物无一例外,都充满了攻击性,且悍不畏死。
林羽没有恋战。炎阳圣剑出鞘时,煌煌圣辉一闪而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精准而高效地将挡路的腐化怪物净化。至阳至刚的剑元正是这些邪祟的克星,往往剑光掠过,怪物便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冰雪,迅速消融。他力求速战速决,避免动静过大,引起圣地守卫的注意。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开始出现人为活动的痕迹。一些被砍伐的、尚未被完全腐化的树木被粗糙地搭建成了简易的哨塔和路障,上面残留着黑水岛特有的阴冷气息。偶尔能看到身穿黑色劲装的黑水岛低阶弟子,三人一队,在这些哨塔附近巡逻。他们脸上大多带着麻木与残忍交织的神色,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邪气,显然也修炼了某种契合此地环境的阴邪功法。
林羽如同幽灵般穿梭在阴影与扭曲植被的掩护下,《星辰变数诀》让他总能先一步感知到巡逻队的靠近和视野盲区。流云步施展到极致,身形飘忽如云,灵动似风,脚下点地无声,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巡逻队交织的视线缝隙中悄然掠过。火精狻猊也展现了与其威猛外形不符的敏捷,紧紧跟随在林羽身侧,赤红的皮毛在昏暗环境下仿佛能吸收光线,完美地隐藏了自身。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石垣族长地图上标记的、圣地外围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一片陡峭崎岖、布满了巨大风化岩石和深邃裂缝的丘陵地带。
到了这里,黑水岛的守卫明显森严了数倍不止。高耸的哨塔林立,上面隐约可见闪烁着幽光的观测法镜。巡逻队的频率和人数也大幅增加,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气息明显强于普通弟子的头目,眼神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黑色能量膜,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圣地核心区域笼罩在内,那是由浓郁的邪能混合阵法之力形成的警戒结界。
空气中弥漫的邪能几乎凝成了实质,压迫感骤增。就连林羽,都感到体内的剑元运转受到了一丝滞碍,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火精狻猊更是烦躁地甩了甩头,鼻息间喷出的火星都黯淡了几分。
“就是这里了。”林羽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底部被黑色粘液侵蚀出空洞的岩石后面,目光穿透岩石的缝隙,凝重地望向那片被结界笼罩的区域。即使隔着结界,他也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两种截然不同却都磅礴无比的能量波动。
一种,是深沉、厚重、充满了母性孕育气息,但此刻却显得无比哀伤与疲惫的大地之力——那应该就是祖石的力量。 另一种,则是锐利、肃杀、充满无坚不摧的意志,但此刻却被强行束缚、污染,发出不甘咆哮的锋锐之气——那必然就是被强行抽取的“金煞”,以及……他苦苦寻觅的庚金剑魂碎片!
《星辰变数诀》在脑海中疯狂示警,预示着强行突破结界或者被发现,都将引发毁灭性的后果。
林羽没有冲动。他回忆着地图,目光投向丘陵东侧,那里是第三道岩屏的起点,乱石嶙峋,裂缝纵横,是守卫相对薄弱,也是那条干涸暗河旧河道的入口所在。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有经验的猎手,计算着巡逻队交替的间隙,观察着结界能量流动的细微规律。《星辰变数诀》运转到极致,脑海中那片“心星空”将方圆数百丈内的能量节点、守卫位置、视线死角一一标注。
终于,在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后,一个最佳时机出现了。两支巡逻队刚刚交错而过,背向离去,结界某个区域的能量因为周期性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微弱涣散。
“就是现在!” 林羽低喝一声,身形骤然动了! 流云步·云踪魅影! 他的身影仿佛彻底融入了空气中弥漫的稀薄邪气,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贴着地面,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滑向东侧岩屏。火精狻猊亦步亦趋,四足踏地,竟未发出一丝声响,如同红色的幻影。
短短百丈距离,在林羽极限的身法下,瞬息即至。他精准地找到了一条被几块巨石遮挡、极其隐蔽的裂缝。裂缝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幽深黑暗,散发出泥土与淡淡霉味,反而冲淡了些许外界的腐臭。
没有丝毫犹豫,林羽率先侧身闪入裂缝,狻猊紧随其后,体型微微收缩,也挤了进去。
裂缝内部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但早已废弃不知多少年月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四壁是粗糙的岩石,地面干燥,没有任何黑色粘液侵蚀的痕迹,只有厚厚的积尘。这里,显然尚未被黑水岛的邪能彻底污染。
“就是这条旧河道。”林羽确认了方向,根据地图指引,向着圣地核心区域潜行而去。
通道蜿蜒向下,地势逐渐深入地下。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混合气息:既有祖石那沉凝厚重的土灵之力,带着哀鸣般的波动;又有金煞那锐利无匹的锋锐之气,夹杂着被强行扭曲的痛苦嘶鸣;同时,还混杂着黑水岛那令人作呕的污秽邪能,如同附骨之疽,缠绕、污染着前两者。
林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那股与他同源、却正在遭受磨难的呼唤——庚金剑魂碎片!它就在那里,近在咫尺!
他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完全转为内息。流云步施展到了生平最高境界,脚步落在积尘上,只留下几乎不可见的浅痕。
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但林羽凭借着对庚金剑魂碎片那微妙的感应,以及《星辰变数诀》对能量流向的判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确的路径。
越往前,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少,天然石窟的特征越明显。四周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黯淡的、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的晶体,这是祖石力量逸散滋养出的土灵晶,但如今这些晶体大多布满了裂纹,光泽黯淡,甚至有些已经被染上了不祥的黑色纹路。
前方隐约传来了人声,以及阵法运转的低沉嗡鸣。
林羽打了个手势,狻猊立刻会意,停下了脚步,潜伏在一块巨岩后的阴影里,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沉睡。林羽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通道边缘,利用岩壁的凹凸不平隐藏身形,缓缓向前摸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向上的天然豁口。浓郁的各色光芒和强烈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豁口上方传来。
林羽屏住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完美的潜伏状态,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豁口之外。
只一眼,便让他心神剧震,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
眼前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天然石窟,穹顶高耸,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这里,便是守石族世代守护的祖石圣地!
圣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而是一块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通体呈现温润褐色的巨石!它如同山岳般矗立在那里,散发着古老、苍茫、厚重无匹的气息。这,便是祖石!岛屿的根基,大地厚土之力的凝聚!
然而,此刻这块神圣的祖石,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劫难之中!
一个庞大、复杂、由无数闪烁着幽暗邪光的符文和黑色能量线条构成的污秽阵法,如同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蜘蛛网,将整个祖石牢牢笼罩、缠绕!阵法线条深深嵌入祖石表面,如同吸血的水蛭,疯狂地抽取着祖石内部磅礴的土系灵力。原本应该光泽莹润的祖石表面,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光泽黯淡,甚至在一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龟裂,仿佛一个生命力被强行抽干的垂死巨人。
而被污秽阵法强行抽取出的、精纯无比的大地厚土之力,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道浑浊的土黄色洪流,汇入了阵法中央、位于祖石正前方的一个池子中。
那个池子,并非石质,而是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表面铭刻着更加复杂邪异的符文。池中翻涌的,并非清水,而是一种粘稠无比、呈现出暗金色的液体!这液体不断翻滚、沸腾,散发出无比锐利、无比肃杀、仿佛能切割神魂的恐怖气息!
“金煞!”林羽心中凛然。这正是守石族族长提到的、祖石核心孕育出的庚金本源之力!
但这并非全部!
林羽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翻涌的暗金色池液深处!
在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暗金色中央,一块不规则、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暗金色、表面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碎片,正沉沉浮浮!
它散发着一种孤高、凛冽、不屈不挠的意志!那是一种宁折不弯、斩破一切的锋锐!一种与林羽体内另外两块碎片同源而出、相互吸引又相互呼应的熟悉感!
庚金剑魂碎片!
它果然在这里!
然而,此刻这块剑魂碎片,处境极其不妙!那污秽阵法的力量,不仅笼罩祖石,更延伸至这金煞池中!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触手般的邪能纹路,从池壁蔓延而出,死死缠绕在剑魂碎片之上,不断试图钻入其内部,侵蚀其灵性,污染其本源!一股股充满混乱、堕落、扭曲意志的邪能,持续不断地冲击着碎片那不屈的意志。
碎片在挣扎!在反抗!它周身绽放出微弱的、却坚定无比的暗金色光芒,抵抗着邪能的侵蚀。每一次光芒闪烁,都如同一次无声的咆哮,每一次挣扎,都引得整个金煞池液剧烈翻腾。
但它显然落于下风。那暗金色的光芒在浓郁邪能的包裹下,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碎片本身的色泽,也似乎比应有的状态黯淡了一丝,边缘处甚至隐约可见一丝极其细微的黑色污染痕迹。
黑水岛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们不仅要抽取祖石的土系本源的“戊土”之力,更要强行污染、控制这枚庚金剑魂碎片!试图将这件秉承天地正气而生的先天神物,扭曲成受他们掌控的、充满毁灭与杀戮的邪兵!
林羽强压下立刻出手的冲动,目光扫过整个圣地。
只见在金煞池周围,盘坐着八名身穿黑袍、气息阴鸷的黑水岛修士。他们分列八方,手掐法诀,周身邪能涌动,显然是在全力维持着那个污秽阵法的运转,并加速对剑魂碎片的侵蚀。这八人,修为赫然都在金丹后期,其中两人更是达到了金丹巅峰!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一名身穿暗金色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负手而立。他并未参与维持阵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监工,又如同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林羽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此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万丈深海般深沉、冰冷、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元婴期!而且绝非初入元婴! 此人,定然就是石垣族长口中,那个穿着暗金色长袍的可怕首领!
除了这些核心人物,圣地四周还散布着数十名黑水岛弟子,警惕地巡逻守卫,其中不乏金丹期的头目。
守卫森严,强者如林! 强行闯入,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羽缓缓收回目光,背靠冰冷的岩壁,心脏却如同战鼓般擂动。他看到了目标,也看清了敌人强大的实力。
庚金剑魂碎片必须救出!祖石的抽取必须阻止! 但,需要时机,需要一个完美的、能够打破僵局的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方案。《星辰变数诀》在心间流淌,试图从那纷繁复杂的能量流动与人员布置中,寻找到那一线稍纵即逝的破绽。
而就在这时,那暗金长袍首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扫向了林羽藏身的这个地下豁口方向!
林羽瞬间屏住了呼吸,将全身气息收敛至虚无,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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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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