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捏着那枚羊脂白玉令牌走出御书房时,檐角的日头已爬至中天,鎏金般的光透过云层洒在汉白玉栏杆上,却照不进她眼底半分温度。她脚步极快,裙摆扫过青砖地几乎听不到声响——方才康熙那句“便宜处置”仍在耳畔,这不仅是信任,更是将查明真相的重担全压在了她肩上。
乾清宫侍卫营离御书房不过半柱香路程,营前侍卫见她来,本想按例盘问,可当容嬷嬷摊开掌心,那枚刻着“康熙御赐”的令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时,两名侍卫瞬间单膝跪地,声线紧绷:“参见嬷嬷!不知嬷嬷驾临,有何吩咐?”
“传你们统领来,皇上有旨。”容嬷嬷语气平淡,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令牌边缘。不多时,一身玄色劲装的侍卫统领周锐快步走出,他面容刚毅,腰间佩刀鞘上的铜饰泛着冷光,见了令牌也躬身行礼:“末将周锐,听候差遣。”
“前日御花园绿萼梅失窃一案,皇上命你挑十名精锐,随我去永和宫西侧偏院搜查嫌疑人。”容嬷嬷抬眼看向周锐,“记住,行动要快,不可喧哗,若遇阻拦,凭此令牌行事。”
周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绿萼梅失窃虽算宫规之事,却无需劳动御赐令牌,更不必让皇上亲自吩咐。但他深知宫中规矩,不多问,转身点了十名身形矫健的侍卫,每人都只带了腰间短刀,悄无声息地跟在容嬷嬷身后,往永和宫方向去。
此时的刘嬷嬷正坐在自家小院的石凳上喝茶。她刚从城外的隐秘寺庙回来,怀里藏的金粟笺碎片已在寺庙香炉里烧成了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香灰的温度。石桌上的粗瓷茶杯里,茶水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双鱼佩藏在妆匣暗格里万无一失,苏清颜和傅恒这次定是插翅难飞,德妃娘娘定会记着她的功劳,往后在永和宫的地位也能更稳几分。
“吱呀”一声,院木门被推开,打断了刘嬷嬷的思绪。她抬头望去,只见容嬷嬷带着十名侍卫鱼贯而入,侍卫们个个面色严肃,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内每一处角落。刘嬷嬷心头猛地一沉,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晃了晃,茶水洒在衣摆上也没察觉,强装镇定地站起身:“容嬷嬷?你带着这么多侍卫来我这儿,是做什么?”
容嬷嬷走到石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刘嬷嬷,前日御花园丢失一盆绿萼梅,那是江南织造特意进献的珍品,皇上颇为看重。据洒扫太监禀报,案发当日午时,曾见一穿灰布衣裳的嬷嬷在御花园西角门徘徊,身形与你极为相似。皇上有旨,命我带人搜查你的居所,排查嫌疑人,还请你配合。”
“荒唐!”刘嬷嬷猛地将茶杯掼在石桌上,瓷杯撞得发出脆响,“我前日一早便在永和宫伺候德妃娘娘,给娘娘梳头、备早膳,午时还陪娘娘在偏殿看书,全程都有宫女看着,何曾去过御花园?容嬷嬷,你莫不是记错了人,或是故意拿着鸡毛当令箭,来我这儿找茬?”
她说着,眼神却不自觉飘向屋内——妆匣就在里屋梳妆台上,暗格是她当年特意请工匠做的,外人绝难发现,可容嬷嬷带了这么多侍卫,万一真搜进去……
容嬷嬷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举起手中的白玉令牌,令牌上的四字篆刻在日光下格外清晰:“刘嬷嬷,我手中是皇上御赐令牌,搜捕嫌疑人也是奉旨行事。你若执意阻拦,便是抗旨不遵,按大清律例,抗旨者当斩。”
最后一个“斩”字,容嬷嬷说得极轻,却像一块冰砸在刘嬷嬷心上。她盯着那枚令牌,脸色瞬间从涨红转为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容嬷嬷竟能拿到皇上的御赐令牌,这下再想阻拦,已是万万不能。
周锐见刘嬷嬷失了气焰,朝身后侍卫递了个眼色,两名侍卫立刻快步走进屋内,剩下的人则守在院门口和窗边,将整个偏院围得水泄不通。刘嬷嬷站在原地,看着侍卫们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找到双鱼佩,千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