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景阳宫的窗棂上凝着一层厚厚的冰花,阳光透过冰花折射进来,散成细碎的光斑,落在苏清颜的床榻边。她刚睁开眼,就故意侧过身,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主子!您醒了?”容嬷嬷端着温水进来,见苏清颜这副模样,连忙放下托盘,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老奴给您熬了小米粥,加了些桂圆,您趁热喝两口吧?”
苏清颜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没胃口……喝不下。”她靠在床头,脸色比昨日更苍白了些,眼底的青黑蔓延到了颧骨,连嘴唇都泛着淡淡的青紫色——这是她每日服用微量安神药的效果。这安神药是太医院特制的,少量服用只会让人精神萎靡、气血不足,不会损伤脏腑,刚好能营造出“积劳成疾”的假象。
容嬷嬷把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拿起一件厚厚的狐裘斗篷,小心翼翼地给苏清颜披上:“主子,今日风大,您可别再着凉了。昨儿个太医还说,您这身子得好好养着,不然怕是要落下病根。”
苏清颜点了点头,被容嬷嬷扶着走到案前坐下。案上放着今日要核对的各宫份例账册,她拿起笔,刚在纸上写下“长春宫”三个字,就故意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将“春”字染得模糊不清。“唉……”她叹了口气,将笔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这手怎么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站在一旁的春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奉茶进来时,手里端着的依旧是那只粉青釉粉彩盖碗,碗里的雨前龙井冒着淡淡的热气。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低头垂眼,反而敢抬起头,直视着苏清颜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主子,您要是实在累,就把账册先放放吧,别累坏了身子。”
苏清颜抬起眼,看了春杏一眼,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去拿盖碗。她的指尖刚碰到碗沿,就故意顿了一下,像是没力气似的,还是容嬷嬷在一旁扶了她一把,才勉强端起碗。
春杏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清颜的动作,见她将碗凑到唇边,轻轻喝了一口,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牵机引”发作时,人会先精神萎靡,再心口疼,最后七窍流血而亡——主子现在的样子,正是毒性发作的征兆,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德妃交代的事了。
苏清颜放下盖碗,刚想拿起账册,突然又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故意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顺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上是她昨晚用胭脂和温水调好的淡红色汁液,看起来像是咳出的血丝,却又不明显,刚好能让春杏看到。
“主子!您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容嬷嬷连忙上前,拍着苏清颜的背,眼神却瞟向春杏——只见春杏站在原地,虽然脸上带着“担忧”,但眼底的窃喜根本藏不住,连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苏清颜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摆了摆手,喘着气道:“没事……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她说着,将帕子叠好,放在案上,故意让春杏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淡红色。
春杏果然注意到了,心里更确定了:“牵机引”已经伤了主子的肺,再过三四天,主子就会……她连忙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得意,假装关切地说:“主子要是实在不舒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别耽误了病情。”
“不必了。”苏清颜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不过是累着了,歇两天就好。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春杏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暖阁。她刚走出门口,就迫不及待地绕到景阳宫的后门——那里早就等着画春身边的小太监。春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小太监,压低声音道:“主子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今天还咳出血丝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
小太监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春杏:“画春嬷嬷说,这是给你弟弟的补药,让你放心,只要事成,定会让太医院的太医亲自给你弟弟治病。”
春杏接过纸包,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躲在拐角处的容嬷嬷看在眼里。
容嬷嬷回到暖阁,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苏清颜,又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粉彩盖碗的示意图,用炭笔在碗内壁标注了几个小点:“主子,老奴仔细观察了春杏这几天奉茶的动作,她每次都会用细棉棒在盖碗内壁的这几个位置擦拭——您看,这些位置正好是您平日握碗时,拇指和食指会碰到的地方。”
苏清颜看着纸上的标注,眉头微微蹙起。德妃果然心思缜密,连她握碗的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就是要确保她能吃下“牵机引”。“看来,德妃为了杀我,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她语气冰冷,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不过,她越谨慎,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这盖碗上的擦拭痕迹,还有春杏和画春的联系,都是指证她的铁证。”
容嬷嬷又道:“老奴还查到,画春昨天又出宫了一次,去了春杏家附近的药铺,给春杏的弟弟送了些名贵药材。春杏现在对德妃更是死心塌地,连半点怀疑都没有。”
苏清颜点了点头,拿起案头的安神药,又服了一小勺。她知道,春杏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她中了毒,接下来,就等康熙的到来了。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雪花落在廊下的宫灯上,很快就融化了。苏清颜坐在案前,看着账册,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她的“病容”已经足够真实,春杏也彻底放松了警惕,这场戏,就差最后一个观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