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夸他兵法娴熟,他或许还能厚着脸皮应下,可这话从柴髙口中说出,反倒让他有些惭愧。
毕竟他的兵法造诣远不及柴髙精深。
柴髙甚至常与他分析战例,偶尔还会说出些令他震惊的见解。
不过柴髙也曾直言,以他目前的统帅之才,尚不足以独当一面。
若真要上战场,至少得先随蒙恬在边关磨砺四五年。
“既然你已表明心迹,本相便勉为其难收下你了。
不过我倒有一事想问你——若你要收买奸细,在我府中藏匿物件,会选择何人?”
“回中丞大人,属下有三点考量。
其一,府中原有的丫鬟仆妇,但此举不易成事,挖坑藏物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败露。
”
“其二,夫人带来的随从,但夫人时常往返两地,随行人员不定,此计更显牵强。
”
“因此,大人所寻奸细,恐怕潜伏于禁军之中。
如此说来,属下确有失职之嫌。
”
庭院内,李戡面色凝重地垂首而立。
柴髙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钱财动人心,此事怪不得你。
按原定计划行事便可,完成后速来后院汇合。
今日郊游需挑选口风严实的禁军随行。
属下明白。
只是......李戡欲言又止,大人不追查泄密之人吗?
李戡心中愤懑难平。
这些禁军驻守多时,竟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柴髙淡然一笑:被收买之人未必知晓所埋何物,何必苛责?他带着李戡在院中巡视,很快发现问题所在——外防严密,内守却疏漏。
尤其夜间值守时,埋藏物件易如反掌。
待人手齐备,便来搜寻证物。
不过......柴髙眼中闪过寒光,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传出去怕是要吓破人胆。
笑声中透着冷意。
李戡灵光乍现,想起早朝时父亲的只言片语。
究竟是何物能诬陷中丞大人通敌?属下这就调遣心腹彻查。
至于禁军内奸......他略显迟疑。
柴髙失笑:方才还夸你有大将之风,转眼就露怯了。
他压低声音,对方既想构陷,必会散布流言。
若闻孩童传唱关于我的歌谣,便是时机将至。
望着这个悉心栽培的部下,柴髙暗自思量:不知能否培养出名将,否则日后大业只能仰仗那些收服的江湖人士了。
若此刻揪出幕后之人,岂不断了反击良机?柴髙意味深长地笑着。
李戡面颊发烫,意识到自己又急躁了。
大人的意思是......任由他们将证物埋在此处?我们只需掌握其内容,待对方发难时再反戈一击?
见柴髙颔首,李戡心下稍安。
虽不知中丞有何妙计,但他清楚自己远不及这位师父。
危局当前,柴髙仍能如此从容。
速去调换驻军。
入夜后再来搜寻证物。
现在点齐五十亲兵,随我出城。
柴髙整了整衣袖,待我接上夫人便出发。
柴髙心中已有盘算,便不慌不忙地踱向后院,嘴里还哼着小调。
果然看见夫人正领着两名媵妾在廊下做针线活。
他没想到自己捣鼓出来的被子竟如此受欢迎。
如今天气尚寒,夜里尤其冷,寻常人家盖的那点东西根本抵不住寒气,大多数人都是和衣而卧。
柴髙觉得这样实在难受,便琢磨出了被子。
夫人见了喜欢,带着人做了不少,拿出去一卖,果然大受欢迎。
原本柴髙用的料子普通,经夫人巧手一改,顿时舒适许多。
尤其是他习惯 * 睡,被子便成了家中必备之物。
“夫人来得正好,为夫有事相求,随我来。
”
夫人一听,脸霎时红了。
虽说夫妻之间本无顾忌,可这 ** 的……见夫人低头装没听见,柴髙了然一笑:“我要找一种又轻又薄的丝绢,能粘在物件上的。
夫人方才在想什么?”
巴嫱的脸顿时红得像块红布,但还是起身取来一副蜀中丝锦,果然轻软薄透。
柴髙十分满意。
他原以为此时尚无浆糊,小麦又金贵,一问才知家中浆布用的并非麦粉。
索性将这事交给夫人和媵妾去办。
不多时,她们便送来浆好烤干的丝绢。
柴髙试了试,见它易燃,满意地点点头。
见他笑得狡黠,三个女人慌忙躲进屋里。
不过这次柴髙没为难她们,反而说要带她们去郊外游玩。
三人又惊又喜——夫君平日忙于公务,难得有此闲情。
只是不知他为何让人备了些削好的竹枝,但见他不多说,她们也不便多问。
刚准备妥当,外头来报,五十名禁军已整装待发。
柴髙点头,正要出门,又有人匆匆赶来,说公子扶苏从殿下府过来了。
柴髙失笑,这学生倒是殷勤。
见他带了五百侍卫,柴髙哭笑不得——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带人?
出城后,柴髙叮嘱扶苏:“今日所见所闻,务必烂在肚子里。
”扶苏一脸好奇,不知何事需如此保密。
柴髙一行人停下马车,在一片稀疏的树林边休整。
蒙恬派来的亲兵侍卫们警惕地巡视四周,柴髙独自走出十步开外,突然扬手掷出一团燃烧的物体。
那东西撞上树干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点燃了地上的枯枝落叶。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 ** 吓得跳了起来。
扶苏和随从们见状纷纷跪倒在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手段。
柴髙的夫人和两位媵妾更是激动不已,暗自庆幸嫁给了这般神通广大的人物。
柴髙自己也没料到简易制作的**竟有这般威力。
看着被吓坏的众人,他暗自苦笑,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不过转念一想,保持些神秘感也未尝不可。
师傅,这就是仙家法术吗?扶苏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既敬畏又好奇。
让殿下受惊了,是微臣考虑不周。
柴髙连忙解释,这是家师传授的技艺,可惜我尚未完全掌握。
待日后精通了,定当传授给大家防身用。
听闻此言,众人喜出望外。
扶苏和禁军士兵们都兴奋不已,没想到能有机会学习这等神奇本领。
接着,柴髙又取出准备好的竹条开始编织。
在夫人协助下,不到一个时辰就做成了一只形似大鸟的物件。
他将长长的丝线系在这个新奇物件上——这其实是当时无人知晓的风筝。
柴髙借着风力轻轻一扯,手中那只大鸟便呼啦一声腾空而起。
他缓缓放出丝线,那鸟儿乘着风越飞越高,身后的人群哗啦啦跪倒一片。
这回三个女子倒是没跟着下跪。
扶苏殿下早见识过师傅那些层出不穷的古怪玩意儿,自然见怪不怪。
李戡虽两腿发颤,到底还是硬撑住了。
夫人且来试试。
柴髙将丝线塞进夫人手中,顺势环住她教着收放技巧。
夫人这才惊觉,方才夫君随手摆弄的小物件,竟能飞得这般高远。
下回再弄这些新奇物件,可莫要当着这许多人玩耍了。
夫人望着天上翩跹的影子嗔怪道,瞧把众人唬的。
尽管柴髙再三强调不过是寻常玩物,那些禁军何曾见过这等奇观?个个呆若木鸡。
此刻若说放个风筝便能羽化登仙,只怕他们当即就要拔剑抹脖子。
他倒记得史载鲁班造过木鸢,据说御风三日不落。
是否夸大尚未可知,但眼下这只纸鸢确实教众人惊为天人。
以时人眼界,但凡是能上天的物件,多少都沾着仙气儿。
柴髙也不点破,只教三位妻妾轮流把玩。
待她们都熟稔了,才转交给扶苏。
这位公子欢脱得像得了新玩具的孩童,扯着丝线满场飞奔。
等轮到李戡时,柴髙已拉着女眷们低声嘱咐了些要紧话。
收线时他特意传授了几手诀窍,其余便不多言。
该验证的都已试过,回府自可着手正事了。
见扶苏玩兴正浓,柴髙由着他耍弄。
待思忖妥当,才唤来公子细问:可会操纵了?
待扶苏点头,他压低声音道:且记着今日。
改日需你将一物放上天去——自然不是眼前这个。
明日我另做个更大的,届时要你放时切莫迟疑。
若陛下问起,照实禀报便是。
扶苏郑重点头。
如今在他心里,这位太傅师傅已是神明般的存在。
**
如此精妙的物件,也难为太傅能构思出来,可惜自己确实无缘跟随仙人修习这些技艺,若真有机会,就算拿皇位来换也不愿意。
“师尊放心, ** 谨记在心,这等小事定能办妥。
** 明白您的意思,必定守口如瓶,除非父王询问,否则绝不透露半句。
”
柴髙微微颔首,扶苏确实懂事,无需他再多言。
至于随行的侍从,此刻仍跪伏在后,未得仙令,无人敢起身。
要他们保密自然不成问题,神仙不许泄露,谁敢多嘴?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尤其是方才见识了仙器之威,若惹恼中丞,后果不堪设想。
李戡同样心怀敬畏,好在他胆量稍大,未像士兵那般惶恐。
作为柴髙最忠实的追随者,他绝不会泄露半分秘密。
其余三名女子皆是柴髙的人,除了对夫君的仰慕,她们早已死心塌地,即便驱赶也绝不离去。
返回中丞府时已是深夜,柴髙命扶苏带人离去,自己则领着百名禁军直奔后院。
三位夫人将府中仆役召集至屋内问话,柴髙则率禁军仔细搜查院落。
守卫早已换成心腹,整座府邸寂静无声。
禁军如撒网般将庭院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在一处竹林发现异样。
那里的泥土有翻动痕迹,虽已过去两三日,仍能辨认。
若非禁军眼尖,此处恐怕难以察觉。
竹林远离院门,位置隐蔽。
柴髙赶到后,禁军迅速包围现场,由李戡亲自挖掘。
“今日之事,包括眼下所为,若有人泄露半句,立斩不赦!”
柴髙极少放狠话,但此刻关乎家族存亡。
一旦消息走漏,敌人必将变本加厉。
“遵命!”
众禁军今日见识了柴髙的手段,又是李戡亲信,自然不敢违逆。
不多时,李戡的铲子触到一件金属器物。
柴髙心中了然,淡淡道:“取出来吧,想必是只鼎。
”
李戡跃入坑中,双手捧出一只三足小鼎,鼎身布满龙纹,古朴而神秘。
青铜鼎盖被揭开后,露出一个精巧的锦盒。
盒中静静躺着一卷用朱红丝带系着的卷轴,轴身以鎏金云纹装饰,顶端赫然用古篆刻着皇天敕封四个庄重的大字。
老把戏。
柴髙嗤笑着用指尖弹了弹卷轴,定是写着柴氏当立,嬴政当诛之类的陈词滥调。
这些逆贼连栽赃都不肯花心思,当真该死。
他虽说得轻巧,却见李戡捧着卷轴的双手不住颤抖——这毕竟是诛九族的大罪。
猩红的朱砂字在火光下如血般刺眼:柴家兴,嬴政亡。
柴髙挑眉打量着这卷做工考究的伪诏,忽然轻笑出声:倒是在装帧上下了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