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当隆兴府北门吊桥发出“嘎吱”落下的声响，透过晨雾传到城西一处破败院落时，秦正正用炭笔在墙上画粮草库布防图。他身后围着二十三名弟兄，个个身着金军号衣，腰间藏着浸油的火折子与短刀，粗布绑腿上还沾着昨夜潜入时蹭的墙灰。
“完颜骨刺的人刚出城，这会儿守军注意力全在北门，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秦正压着声音，指尖点在图上标红的 “西角门” 处，“老周带五人，用撬棍撬开门锁，记住动作要轻，别惊动巡逻队；大柱带十人，守住粮库外两条小巷，见金军就用短弩射，撑到火起就撤；剩下的跟我进库，往粮垛上泼火油 —— 都听明白了？”
“明白！” 二十三人齐声应和，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斩钉截铁的决绝。老周是个五十岁的老兵，脸上刻满皱纹，左手缺了两根手指 —— 那是去年守太原时被金军砍的，他攥着腰间的撬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副使放心，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门撬开！”
大柱拍了拍身后的箭囊，里面插着二十支涂了麻药的短弩箭，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豁牙：“俺这队都是能打的，保证让金狗进不了粮库的门！”
秦正点头，刚要下令出发，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 是金军的巡逻队，足有十五人，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嗒嗒” 声越来越近。众人瞬间屏住呼吸，大柱伸手按住腰间短弩，眼神警惕地盯着院门。
巡逻队在院外停了下来，一名金军小校扯着嗓子喊：“里面是什么人？大清早的躲在这儿做什么？”
老周刚要起身，秦正却按住他，从怀中掏出块金军百夫长的腰牌 —— 那是前几日摸哨时缴获的，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小兵小三说：“你去应付，就说我们是完颜骨刺将军留下的后备队，在此休整。”
小三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挺直腰板，攥着腰牌走出院门。他努力模仿金军的腔调，却还是有些发颤：“军…… 军爷，我们是完颜将军的人，在此等候命令。”
金军小校眯着眼打量小三，突然抬手给了他一耳光：“胡说！完颜将军的后备队都在北门集合，哪会躲在这破院子里？”说着就要伸手去拔腰间马刀。
就在此时，大柱突然从院侧冲出，短弩 “咻” 地射出一箭，正中那小校的咽喉。小校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涌出，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其余金军见状，立刻拔刀冲了上来，大柱身后的十人也纷纷举弩射击，箭雨瞬间射倒三人，可剩下的十二人已冲到近前，短兵相接的厮杀声骤然响起。
“快！按原计划行动！” 秦正对老周喊道，自己则带着其余七人冲向粮库方向。老周攥着撬棍，带着五人绕到粮库西角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锁芯已锈迹斑斑。老周将撬棍插进锁孔，身后四人合力按住撬棍，“嘎吱” 一声，铁锁被硬生生撬开，西角门缓缓打开。
可就在此时，粮库东侧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 是金军的援兵，足有三十人，显然是听到了厮杀声赶来的。“不好！援兵来了！” 老周喊道，对身后四人说：“你们跟秦副使进库放火，我来挡住他们！”
四人刚要反驳，老周已抄起撬棍，冲向援兵的方向。他迎着金军的马刀，猛地将撬棍捅进一名金军的马腹，战马痛嘶着人立而起，将那名金军甩飞出去。可其余金军已围了上来，马刀纷纷砍向老周，老周用撬棍抵挡，却还是被一刀砍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号衣。他咬着牙，将撬棍狠狠砸向一名金军的头盔，那金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老周却也被身后的金军刺穿了胸膛。他缓缓倒下，目光却望向粮库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 他听到了火油泼在粮垛上的 “滋滋” 声。
秦正带着七人冲进粮库，里面堆满了粮垛，足有数十个，每个粮垛都有一人多高。“快！泼火油！” 秦正喊道，众人纷纷从怀中掏出火油壶，将火油泼向粮垛。火油顺着粮垛流淌，很快便浸湿了表层的麻袋。
可就在此时，粮库南门突然被撞开，二十名金军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金军百夫长，他手持马槊，嘶吼道：“大胆反贼！竟敢烧我军粮草！”
“小三，你带三人继续放火，我们挡住他们！” 秦正拔出腰间短刀，对身边的小三说。小三刚经历了院外的厮杀，脸上还沾着血污，却坚定地点头，带着三人冲向未泼火油的粮垛。
秦正带着三人迎向金军，短刀与马槊碰撞，火花四溅。一名弟兄冲上前，试图用短刀刺向金军百夫长，却被百夫长用马槊刺穿了腹部。那弟兄咳出一口鲜血，却死死抓住马槊，对秦正喊道：“秦副使，快放火！别管我！” 秦正眼中含泪，抬手点燃了火折子，扔向泼满火油的粮垛。
“轰！” 火焰瞬间窜起，借着风势，很快便蔓延到整个粮垛。浓烟滚滚，呛得金军连连后退。小三带着三人也点燃了其余粮垛，整个粮库瞬间变成一片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撤！” 秦正喊道，带着剩下的两人冲向粮库北门。可金军百夫长却红了眼，提着马槊追了上来，一槊刺向秦正的后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叫阿福的弟兄突然冲到秦正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马槊。马槊穿透了阿福的胸膛，阿福回头对秦正笑了笑：“秦副使，俺…… 俺没给大宋丢脸……” 说完便倒了下去。
秦正咬着牙，带着最后一名弟兄冲出粮库。此时，大柱带着剩下的五人也撤了过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却个个眼神坚定。远处，隆兴府北门方向传来阵阵厮杀声 —— 那是周羽率领的大军与完颜骨刺的部队交上了手。
“走！我们分散撤退！” 秦正喊道，带着众人消失在雾中。身后，粮库的火焰越烧越旺，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隆兴府收复的希望。这场火烧粮草库的行动，秦正手下二十三人，最终只活下来七人，可他们用鲜血与生命，为周羽的大军赢得了胜利的先机。
中军帐内的油灯刚添过灯油，昏黄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在布防图上。周羽正俯身看着粮道标注，帐帘突然被掀开，吴远浑身带着寒气冲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城外的霜花，一进门就高声禀报道：“主公！大喜！秦副使那边得手了！隆兴府内金军粮草库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据斥候探报，金人现存的粮草撑不过三天！”
“好！秦正这小子干得漂亮！” 王猛 “腾” 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玄铁狼牙棒往地上一顿，震得案上的茶杯都晃了晃，粗哑的嗓门满是兴奋，“粮草烧光了，金狗就是没牙的狼！明日咱直接杀到城下，一鼓作气拿下隆兴府，活捉完颜拔离速！” 说着就攥紧拳头，眼底满是跃跃欲试，仿佛已经看到了攻破城门的场景。
周羽却没立刻应声，指尖仍在布防图上轻点，转头看向军师：“先生怎么看？”
军师折扇轻摇，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王猛身上，笑着反问：“王将军若是完颜拔离速，此刻粮草断绝，手中尚有四千兵马，会怎么做？”
王猛愣了愣，挠了挠头，走到布防图前盯着看了片刻，眉头渐渐皱起：“若是俺…… 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隆兴府城高墙厚，可没了粮，守不了几天。不如孤注一掷，带着全部人马来攻黑松林大营 —— 大营里有咱的粮草，赢了就能抢粮续命，输了就往九江撤，毕竟四千兵也不算少，到了九江还能再筹谋。” 他越说越肯定，拍了拍布防图上的黑松林方位，“没错！这老小子指定会这么干！”
“将军所言极是。” 军师收起折扇，语气沉了几分，“咱们若明日主动攻城，反倒给了完颜拔离速背水一战的机会 —— 他麾下四千兵虽是残部，可被逼到绝境，说不定会爆发出狠劲，咱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斥候还探到一事：完颜拔离速这几日在隆兴府内大肆搜刮，抢了不少宝贝，光金锭银元宝就装了二十多箱，还有从府衙抄来的玉器、名人字画，甚至连前朝的青铜礼器都没放过，这些东西他肯定舍不得丢，必定要带着走。”
“带这么多破烂？这老小子是想带着家产跑路啊！” 郝虎忍不住骂道，郝龙也点头：“带这么多重物，队伍走不快，还得分人看守，简直是累赘！”
“正是这‘累赘’，才是咱们的机会。” 军师眼睛一亮，指着布防图上隆兴府到黑松林的官道，“主公，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今夜就派人把大营里的粮草、轻便物资全部运走，只留下空帐篷和没用的木柴；军械营的重武器 —— 那些火炮、床弩，不用带走，分批次埋伏在官道两侧，每隔三里设一处伏点，每处放一门炮、一张弩，再配五名炮手，备好所有弹药。”
“先生是想…… 用重武器耗他们？” 刘星眼神微动，立刻明白了几分。
“没错。” 军师点头，语气愈发笃定，“明日完颜拔离速必定会率军来攻黑松林，等他们进入伏点，炮手就开火。先用车炮对着敌军密集处猛轰，炸得他们阵脚大乱，再用床弩朝着人堆里齐射，一轮下去必定死伤惨重。每处伏点把弹药打光就撤，火炮床弩全留下，不用带 —— 这些重家伙他们若想带走，就得再分人抬，队伍会更臃肿；若不带走，丢了又可惜，保准让他们左右为难。”
周羽听得频频点头，手指在官道上划了一圈：“伏点过后，他们到了黑松林大营，刘星的弓箭营再补上几轮箭雨，射完就撤，大营里的帐篷、木柴也不用留，烧了都成 —— 让他们看到一座空营，想抢粮却啥都没有，气也得气个半死。”
“主公说得对！” 军师接着道，“等他们进了空营，咱们就往后撤，不跟他们硬拼。派小股骑兵时不时骚扰 —— 夜里放冷箭、白天射他们的牲口，渴了不让他们好好喝水，饿了不让他们好好找吃的；主力部队则找地方休整，养精蓄锐。咱们越撤越轻便，他们带着伤员、拖着炮弩、守着一堆宝贝，越走越沉，越走越累。”
“等他们走不动了，士气跌到底，咱再回头跟他们干！” 王猛一拍大腿，终于明白过来，眼睛亮得吓人，“到时候金狗又累又饿，手里还拖着一堆破烂，咱以逸待劳，保管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正是这个道理。” 周羽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沉稳却带着力量，“吴远，你立刻带人去通知秦正，让他在城内继续骚扰，别让完颜拔离速安心撤军；李岩，今夜务必把军械营的重武器都布置好，弹药备足，伏点的弟兄要选精锐，打了就跑，别恋战；郝氏兄弟，你们带骑兵负责运粮草，再挑五十名斥候，明日跟在金军后面，摸清他们的动向；刘星，弓箭营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在大营外候命，见金军来了就射，射完就撤；王猛，你带步兵殿后，确保咱们的人安全撤退；赵虎，你负责带领小股部队，持续对金军进行骚扰，以灵活游击的方式，不断消耗他们的精力和耐心；吴远，金人倾巢而出后，你配合秦正接手隆兴府，保证稳定。”
“遵令！”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帐帘都微微晃动。王猛攥着狼牙棒，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之前想立刻攻城的急躁全没了，只剩下对接下来计策的期待；刘星摸着腰间的箭囊，琢磨着明日该用哪种箭簇，才能更有效地骚扰金军；郝氏兄弟则低声商量着该派哪些人去运粮草，哪些人去当斥候，分工明确。
帐外的风还带着寒意，可帐内的气氛却热烈得很。油灯的光映在众人脸上，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必胜的光芒 —— 他们知道，完颜拔离速已经踏入了他们布下的连环计，接下来，只需要等着金人士气耗尽、疲惫不堪的那一刻，便能挥师反击，赢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夜色如墨，隆兴府西城墙下的狗吠声断断续续。吴远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帽檐压得极低，贴着墙根快步穿过无人的街巷 —— 城墙上金军的火把忽明忽暗，他借着阴影的掩护，闪身钻进一处破败的土地庙。庙门吱呀作响，里面立刻传来压低的喝问：“谁？”
“是我，吴远。” 吴远扯下帽檐，露出脸庞，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秦正正坐在神龛前，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铜令牌 —— 那是之前牺牲的弟兄老周的物件，令牌边缘还留着一道刀痕。
“吴兄弟怎么来了？” 秦正起身，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只是将铜令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是主公那边有消息了？”
“不仅有消息，还得给秦副使道喜！” 吴远上前一步，语气难掩兴奋，“主公已经收到消息，你烧了金军粮草库，断了他们的后路，这可是天大的功劳！王将军他们在帐里都夸你，说你这一把火，比打一场胜仗还管用！”
秦正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神龛旁堆着的七套破旧号衣上 —— 那是这次火烧粮草库活下来的弟兄的衣服，旁边还放着十六个空白木牌，是给牺牲的弟兄留的。“功劳谈不上。” 他声音沉了沉，指尖划过木牌，“老周、阿福、小三…… 十六个弟兄都没回来，这火是他们用命烧起来的，要夸也该夸他们。”
吴远看着秦正眼底的沉重，心里突然一震。他之前只听说秦正行事果决，却没料到这人如此重情义，一时间竟有些语塞，过了片刻才拱手道：“秦副使重情重义，吴远佩服。” 这份敬佩不再是因为战功，而是因为这份对弟兄的赤诚。
“不说这些了，主公让你来，肯定有要紧事吧？” 秦正转移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干练，“是不是下一步该攻城了？”
“不是攻城，是有更好的计策。” 吴远凑近，压低声音，把中军帐里军师定下的计策一五一十说了 —— 从连夜运走粮草、埋伏重武器，到诱敌追击、小股骚扰，一字不落。
秦正越听眼睛越亮，等吴远说完，他猛地一拍大腿：“好计策！步步为营，既不用硬拼，又能活活拖垮金狗！主公和军师果然厉害！” 他顿了顿，突然眉头一皱，转身对身后的两名弟兄喊道：“去把咱们藏的库银抬出来！”
两名弟兄应声而去，很快抬着三个沉甸甸的木箱回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锭，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泛着冷光。吴远愣了愣：“秦副使，这是……”
“完颜拔离速不是爱抢宝贝吗？咱再给他添点‘负担’。” 秦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着木箱道，“让弟兄们多找些箱子，每个箱子上层铺三寸厚的银锭，下层全填石头 —— 石头要选沉的，最好是磨平的青石板，看着不起眼，却压分量。”
“这是…… 要让金人把这些箱子带走？” 吴远瞬间明白过来，眼睛一亮。
“没错！” 秦正点头，语气笃定，“金人本就贪婪，看到银箱肯定舍不得丢；而且他们撤退时必定慌乱，哪会仔细查箱子里装的是啥？这些箱子看着是银子，实则一半是石头，一箱最少能顶平常两箱的重量。他们带着抢来的宝贝，再加上这些‘银箱’，还有伤员、缴获的炮弩，队伍肯定慢得像蜗牛！”
吴远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赞道：“秦副使这主意太妙了！这样一来，金人的负担更重，咱们后续的计策就更顺了！”
“都是为了赢。” 秦正淡淡一笑，转身对帐外喊道：“通知下去，所有弟兄都动起来 —— 找箱子的找箱子，搬石头的搬石头，银锭不够就把之前抄的碎银也用上，务必在天亮前准备好二十个箱子，就放在城西的粮库旧址附近，故意露个破绽，让金狗能‘轻易’找到。”
“得令！” 帐外传来弟兄们的应答声，透着干劲。
吴远再次隐入夜色，秦正则站在庙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转身回到庙内。弟兄们正在忙着装箱子，银锭碰撞的脆响、石头摩擦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秦正看着这一切，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铜令牌，轻声道：“老周，阿福，等着吧，咱们很快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夜色渐深，隆兴府内，二十个装满 “银子” 的木箱静静躺在粮库旧址旁，仿佛在等待着贪婪的猎物上钩。而城外，周羽的大军早已开始行动，运粮的队伍借着月光穿梭在官道上，军械营的士兵正将火炮、床弩悄悄埋伏在两侧的树林里。
隆兴府衙改建的金军议事厅里，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将五名部将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地贴在墙上。原本挂在正堂的大宋龙纹匾额被劈成两半，扔在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皱巴巴的黑色狼头旗，旗角还沾着前日厮杀的血污，在穿堂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主位的梨花木椅缺了条腿，用半截长枪撑着，完颜拔离速坐在上面，指节因用力攥着青铜酒杯而发白，杯里的马奶酒早就凉透，他却一口没动 —— 桌案上摊着张潦草的地图，黑松林大营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还写着 “粮草” 二字，墨迹却被他的指腹蹭得模糊。
“完颜骨刺战死，粮草库被烧，现在连三天的口粮都凑不齐！你们说，怎么办？” 完颜拔离速的声音像淬了冰，扫过底下站着的五人。
“将军！还能怎么办？跟南蛮拼了！” 耶律蛮往前一步，拳头砸在桌案上，震得酒杯都晃了晃，“完颜骨刺将军的仇不能不报！黑松林大营有南蛮的粮草，咱们明日就带全部人马过去，一鼓作气冲进去，抢了粮草，再把周羽那小子的头砍下来，祭奠骨刺将军！” 他说着眼眶发红，左臂的绷带被扯得松动，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拼？怎么拼？” 孛堇忽都立刻反驳，腰刀 “哐当” 一声拍在桌上，“咱们现在有四千兵，可伤员就占了八百！还有那些从城里抢来的宝贝 —— 二十多箱金银，十几箱玉器字画，还有你怀里的玉扳指！” 他瞪了孛堇答兰一眼，“带着这些东西，队伍走得比乌龟还慢，没到黑松林，南蛮的弓箭就先把咱们射成筛子了！依我看，不如把这些破烂扔了，轻装突围去九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屁！” 完颜不破猛地拔出佩刀，刀刃指着孛堇忽都，“咱们是大金的勇士，不是逃兵！扔了宝贝？那是咱们浴血奋战抢来的！再说，丢了隆兴府，又折了骨刺将军，就这么灰溜溜去九江，陛下饶得了咱们吗？” 他年轻气盛，说起话来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佩刀上的血痂都震得掉了一块。
“不破说得对，可蛮哥的话也没错。” 耶律赤上前一步，把龟甲揣回袖口，声音沉稳，“硬拼风险大，丢了宝贝又不甘心。不如先派斥候去黑松林探探虚实，看看南蛮的布防，再决定怎么走 —— 毕竟咱们现在最缺的是粮，不是仗。”
“探什么探？” 孛堇答兰终于开口，摸了摸怀里的玉扳指，脸上肉一颤一颤的，“南蛮肯定知道咱们没粮了，说不定早就等着咱们送上门！可那些宝贝不能丢啊将军，那可是能换千两黄金的好东西！要不…… 咱们带着宝贝，走小路去九江？绕开黑松林，不就碰不上南蛮了？”
“小路？” 完颜拔离速终于开口，把凉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砸在桌案上，“隆兴府到九江的小路全是山地，带着四千兵和二十多箱宝贝，走半个月都到不了！到时候不用南蛮打，咱们自己就先饿死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黑松林的位置，“耶律蛮说得对，黑松林有粮，咱们只能去那 —— 赢了，有粮有活路，还能把宝贝带回去；输了，再往九江撤，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强！”
“将军！可带着宝贝走不快啊！” 孛堇忽都急道，“南蛮要是在半路上设伏，咱们怎么办？”
“设伏又怎么样？” 完颜拔离速眼神狠厉，“咱们还有四千兵，还有从粮草库缴获的那些南蛮的炮弩 —— 虽然不会用，可带着总能吓唬吓唬他们！至于宝贝，” 他顿了顿，扫过孛堇答兰等人，“都带上！让弟兄们分着扛，谁要是敢扔，军法处置！明日天亮，全军出发，目标黑松林！”
耶律蛮率先单膝跪地：“遵令！定杀尽南蛮，为骨刺将军报仇！” 完颜不破也收了佩刀，跟着跪下；耶律赤叹了口气，也跪了下去；孛堇忽都看着主位上的完颜拔离速，又摸了摸腰间的刀，最终还是咬咬牙跪了；孛堇答兰最磨蹭，最后一个跪下，还不忘摸了摸怀里的玉扳指，生怕宝贝丢了。
火把的光映在众人脸上，有激昂，有焦虑，有不舍，却没人注意到 —— 桌案下的阴影里，一只小老鼠叼着块掉落的饼屑，钻进了墙角的洞里，而洞外不远处，正是秦正故意留下的那二十个 “银箱”，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等着成为压垮这支贪婪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