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消散，演武场东边的幻阵区亮起三道不同颜色的灵光。云逸站在符文网格正中央，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昨夜训练时雷光中出现的铃形影子，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再提及此事，将灵悦给的新刻符玉按进阵眼，冰纹朝里，贴在心口。
“第一轮，三组交叉演练。”他声音虽不大，却穿透了薄雾，“目标是在毒雾区完成断点爆发，同时稳住霜纹。”
灵悦站在西边的高台上，风卷起她一缕马尾。她没说话，只是抖了下剑穗，七块寒铁片飞到七名弟子头顶，悬停在那儿。墨玄蹲在南边阵角，用匕首尖蘸着毒血在地上画扭曲的纹路，嘴里还叼着半块糖糕，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
“开始！”
云逸一声令下，幻阵启动。雷光、冰雾、黑烟瞬间炸开。二十名弟子分三路向前冲去，木剑划破空气的声响与符文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刚开始十息一切正常。
到了第十一个呼吸，意外突然发生。
七名弟子脚步猛地停住，手腕上的修炼环冒出暗红血丝，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有个人猛地抬头，瞳孔里闪过一丝鎏金色，和云逸修炼时身上的符文源自同一源头，却扭曲得如同诅咒。
“停！”云逸大喊一声，剑尖点地，金丝符文立刻锁住七人经脉。
墨玄一个翻滚扑到离他最近的人身边，用匕首划破那人掌心，流出的血是半凝固的黑红色。他脸色一变：“共鸣引！这东西能远程引爆神识，和火阵种子闪烁的频率一模一样。”
灵悦快步跑来，指尖凝聚一股寒气伸进其中一人眉心，冰蓝色的瞳光一闪：“他们被种印了，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谁干的？”云逸盯着那七张扭曲的脸。
“不知道。”墨玄冷笑一声，“但能绕过藏书阁的禁制、丹阁的探灵阵，还有你那破阵书的预警，要么是内鬼，要么……”他顿了顿，“有人在咱们眼皮底下下了黑手。”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云逸闭上眼睛，灵力钻进残缺灵根，那丝震动再次袭来，和昨夜一模一样。他猛地睁开眼：“布阵。灵悦主引，我控节奏，墨玄封脉。”
三人不再多言。灵悦退到阵心，双手合十，冰蓝色的灵力如蜘蛛网般散开；云逸站在东南角，木剑画出三道断断续续的符文；墨玄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七把匕首上，毒纹反向游走，缠上七人脚踝。
三股灵力交汇时，地面上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
嗡——
一道透明的波纹扩散开来，七个人身体里的血丝渐渐褪去，修炼环上的裂痕也不再扩大。
“暂时压住了。”灵悦喘了口气，额头上冒出冷汗，“但撑不了多久。”
墨玄没有起身，趁着大家注意力被吸引时，手指悄悄摸了一下其中一人脚踝，那儿有一圈极淡的铃形印记，几乎难以察觉。他眼睛微微一缩，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匕首插回腰间。
“下次再这么拼命，我可不救。”他小声嘟囔，声音刚好让云逸听见。
云逸没理会他，转头对其他弟子说：“今天演练就到这儿。所有人把修炼环交出来，一个个检查。”
弟子们离开后，三个人在演武场边上的空地上聚到一起。
“模拟敌袭。”云逸直接说道，“这次不设预案，我当‘魔修’，你们组织防御。”
灵悦点点头，墨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稀释过的毒液。
幻阵再次启动。
云逸化作三道影子，雷光撕开雾气，直冲向中军。灵悦立刻展开冰域，霜纹如盾牌般将十五名弟子护在中间。墨玄在后面布置毒雾屏障，扭曲的符文如蛇般蜿蜒爬行。
战斗陷入僵持。
突然，云逸发起断点爆发，灵力瞬间中断又猛地爆发，木剑一扫，在冰盾上劈出如蜘蛛网般的裂痕。
灵悦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她强逼自己的心脉，冰域一下子扩大了三丈，将毒雾和雷光都冻住了。
“你疯啦？！”墨玄大喊，“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凝心丹呢？！”
没人回应他。
灵悦瞳孔里的冰蓝色光芒剧烈闪动，接着突然消失。她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云逸瞬间闪过去接住她，手指搭在她腕脉上——脉搏微弱且混乱，药效接不上了。
他没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半勺淡金色粉末，送进她嘴里。那是他昨夜偷偷炼的凝心丹残渣，原本打算留作应急之用。
墨玄盯着那瓶子，眼神变了变，突然抬手，将一蓬灰绿色毒雾甩到空中。
“都傻站着干啥？！”他吼道，“敌袭还没完！给我结阵！”
弟子们回过神来，五个人自动站好位置。雷系弟子引来天雷，劈进冰层；冰系弟子借机引爆霜气；毒纹弟子把墨玄的毒雾缠在雷上，形成一道螺旋冲击波，朝着云逸的方向轰去。
轰！
烟尘散去，云逸站在原地，木剑一横，衣角烧焦了一块。
他缓缓点头：“雷引冰爆加毒纹锁频……不错。”
墨玄走过去，一把抢过那青瓷瓶：“你就剩这点存货了。药王谷的凝心丹还没到，你拿什么救她的命？”
“我有办法。”云逸平静地说。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炼一次丹要掉半条命，你那残灵根可撑不住！”
“所以才要练断点爆发。”云逸看着昏迷的灵悦，“她能稳住全军神识，我能护住她，这就够了。”
“够个屁！”墨玄一脚踢飞一块石头，“你当这是闹着玩呢？她要是哪天没药了，你是不是打算把心挖出来给她当丹吃？”
“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现在就说。”云逸终于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灵悦突然抽搐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铃……不是他们炼的……是它自己醒的……”
云逸眼睛一瞪。
墨玄冷笑：“听见没？她都快糊涂了。”
“她没糊涂。”云逸低下头，把符玉重新贴回她胸口，“昨夜雷光里的铃影，不是我幻觉。”
天黑了，三个人坐在藏书阁外面的台阶上。九转归心阵的沙盘摆在中间，三块符玉分别嵌在雷、冰、毒三区。
“以后就这么打。”云逸把灵悦的符玉按进核心，“她当锚，我控刃，你当网。”
“我可不想当王。”墨玄笑着说，“我这毒纹一放，自己人都能毒死。”
“所以要用断点爆发来引导。”云逸看着他，“你放毒，我断灵，瞬间引爆频率，正好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
墨玄沉默片刻，突然割破手指，一滴血滴进阵眼。毒纹如蛇般爬上去，与雷符、冰纹缠绕在一起。
灵悦靠在柱子边上，刚苏醒过来，脸色依旧煞白。她抬手，一缕霜气缠上沙盘，冰纹稳稳接住毒雷交汇之处。
三股灵力完全融合，地面上的符文大放光明。
嗡——
一道透明的波纹扩散开来，沙盘上的光形成一个圈，风停了，雾散了，连月光都好像静止了一下。
藏书阁里，哑奴站在窗户后面，喉结微光闪动，半截竹简上无声地出现一行古字：“三心归一，剑可通天。”
云逸突然抬头，朝黑水渊的方向望去。
那儿，一道极淡的铃影，在夜雾里轻轻晃了一下。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符玉上摸了摸，冰纹有些发烫。
墨玄眯起眼睛，紧紧握住腰间的断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