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于沙砾屯基地之中,将诸事分拨已定。众人皆领命而去。
叶枫目光如电,扫视桌上简陋地图,沉声道:“统,沙砾屯乃我等根基,亦是日后搅动风云之所。金将军断臂之躯,需你好生辅佐,安定民心,操练士卒,广积粮草,暗蓄精锐。”
统抱拳道:“主公放心,属下万死不辞!只是…朝廷若闻风声,派兵来剿,该当如何?”他深知此事千难万险,不由得多问一句。
叶枫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透着三分冷冽、七分决绝,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事急矣,或朝廷逼迫过甚…”他语音微微一顿,手指重重一点沙砾屯所在,“你可与金将军斟酌时机,竖起旗号,便道我沙砾屯,为保境安民,暂独立于朝堂之外,亦无不可!”
统闻言,浑身一震,已知少主其志非小,这是要效仿当年太祖皇帝,另起炉灶!他胸中豪气顿生,朗声道:“得令!统某必不负少主所托,将此地方寸之地,经营得铁桶一般!”言罢,再不多话,转身大步流星而去,安排诸般事宜。
叶枫又唤来林沁。此刻林沁俏立灯下,容颜如玉,眼眸中灵光闪动,更兼得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叶枫语气放缓,道:“沁儿,京城龙潭虎穴,此番重任,十之八九,要落在你的肩上。”
林沁昂首微扬,道:“叶枫哥哥但说无妨,沁儿虽法力浅薄,也绝非怯懦之辈。”
叶枫道:“好!你乃林家小姐,身份尊贵,出入宫禁较为便宜。我要你即日返回京城林家,假意顺从家族,实则作为内应。待我信号发出,你需在宫内设法接应。”他略一沉吟,续道:“我与小泥人将易容改扮,充作你的仆从或是…宫内低等太监,混入禁苑,直趋关押家父之所在。”
林沁聪慧无比,立时明了此计虽险,却是唯一可行之路。她深知宫内规矩森严,关卡重重,但想到能助叶枫救父,便是刀山火海也去得,当下郑重应允:“沁儿明白。纵有万难,也必在宫内等候哥哥信号!”
另一边,叶云亦领了兄长号令。叶枫执其手道:“二弟,天下之大,奇人异士辈出,岂能尽为奸相所用?你我兄弟欲成大事,光有兵马钱粮仍嫌不足,需有运筹帷幄之谋士、冲锋陷阵之虎将、奇技淫巧之异人。此‘招贤纳士’之重任,非你不可。”
叶云天生一股豪侠之气,闻言慨然道:“大哥放心!我这便收拾行装,踏遍江湖朝堂,访求英才。但凡有真才实学之士,无论出身,不拘小节,我必以诚相待,以礼相邀,以重金相聘,定要为大哥网络四方豪杰,共举义旗!”他血脉之中自有一般恢弘气度,令人心折,确是做此事的不二人选。
次日,叶云便单人匹马,离了沙砾屯,一路向南而行。他沿途留心风土人情,探听各方贤才消息,或入酒肆茶馆,或访名山大川,或至州府衙门,但闻得有才之士,必亲往拜会。其人身负“强化”血脉,英气内蕴,出手阔绰,言谈举止皆是不凡,倒也结识了不少江湖好汉、落魄文人,然真正的大才,却似大海捞针,一时难觅。
这一日,行至西北边陲之地,但见黄沙漫天,朔风怒号,天地间一片苍茫孤寂。道旁唯有枯草断梗,随风滚动。忽见前方有一队人马,押解着十余名配军囚徒,正艰难前行。那些囚徒个个戴着重枷,脚缠铁链,衣衫褴褛,在皮鞭呵斥下蹒跚踱步,惨不堪言。
叶云本是侠义心肠,见状眉头紧皱,心中暗骂:“朝廷如此对待囚徒,岂是仁政?”正欲拨马绕开,免得心烦。忽地,他目光被囚徒中一人吸引。
那人走在队伍最末,同样戴枷锁链,身形看似与其他囚徒无异,甚至更为狼狈。然其步伐却沉稳异常,踏在沙地之上,脚印深浅竟几乎一致!更奇的是,漫天风沙吹近他身周三尺之地,便似遇着一堵无形气墙,悄然滑落,不能沾其身躯半分。押解官差的皮鞭偶尔“误伤”抽向他,总是差之毫厘,或是莫名滑开,官差只道是自己失手,骂骂咧咧几句也就作罢。
叶云心中大惊:“咦?此人外似颓唐,内里却深藏不露,分明是身负上乘武功的异人!观其气息内敛,风雨不侵,为何如此人物,竟沦落至此?”
他好奇心起,当即放缓马速,遥遥跟在队伍之后。行至日落时分,押解队伍在一处破败驿站停下歇息。官差将囚徒赶入露天院落,扔些冷硬干粮,便自去屋内饮酒取暖。
叶云拴好马匹,悄无声息地掠至驿站墙头,伏身暗中观察。只见那名异人囚徒独自蜷坐于角落,仰望寒月,目光沉静如水,竟无半分凄苦怨愤之色。叶云愈看愈觉此人非凡,决意探个究竟。
他身形一飘,如落叶般悄无声息落入院中,竟未惊动任何人。缓步走向那囚徒,相距丈许之时,那囚徒似有所觉,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污秽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古井寒潭,深不见底。
叶云拱了拱手,低声道:“这位兄台,请了。”
那囚徒目光在叶云身上一转,沙哑开口道:“来者何人?寻我这待死之囚,有何贵干?”语音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
叶云道:“在下叶云,偶经此地,见兄台非常人,何以落得如此境地?心中疑惑,特来请教。”
囚徒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喃喃道:“叶…云?可是京城叶家那位二公子?”
叶云心下一凛,道:“正是区区。兄台认得我?”
那囚徒忽地长长叹了口气,道:“岂止认得…叶二公子,你可知令尊叶宏大人,因何被囚?”
叶云浑身一震,急道:“兄台知我父之事?快请明言!”
囚徒环顾四周,压低声线,那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传入叶云耳中:“我非他人,乃先皇驾前,影卫副统领,卫。只因窥破当朝宰相勾结蛮夷、意图倾覆江山的惊天阴谋,冒死上谏,奈何忠言逆耳,反被诬陷,夺去官职,刺配边疆。满朝文武,竟只有杨碱杨大人一人,信我之言…”
叶云听得“宰相阴谋”、“勾结蛮夷”八字,如遭雷击,又闻他竟是先皇影卫,更是震惊无比。他早听兄长叶枫分析朝局,疑心宰相,此刻得卫亲口证实,更是确信无疑。
卫续道:“…我身负‘不破’奇功,寻常刀剑难伤,这枷锁于我本如无物。然奸相势大,我若遁走,必累及家小,且天下虽大,却无我直言之地。故而甘受此刑,只待天时…”他说到此处,目光灼灼看向叶云,“今日得遇叶公子,或许是天道轮回,赐我一线生机?”
叶云只听得血脉贲张,胸中一股豪气直冲云霄。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卫先生!天幸今日在此相遇!奸相祸国,困我父亲,此乃国仇家恨!我兄弟二人,正欲联络天下忠义之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先生身怀绝技,忠勇无双,岂可埋没于这塞外风沙之中?何不脱此樊笼,助我兄弟,共诛国贼,以正乾坤!”
卫凝视叶云,见其目光诚恳,意气风发,满腔忠愤之气与自己一般无二,更兼叶家满门忠烈,天下皆知。他沉寂已久的热血,渐渐沸腾起来。
良久,卫缓缓道:“叶公子,你欲我行反叛之事?”
叶云斩钉截铁道:“非是反叛!是清君侧,靖国难!我等所为,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对得起黎民百姓!先生若愿相助,叶云在此立誓,必待先生如国士,此生不负!”
卫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那沉重的木枷忽发出“喀喇”一声轻响,竟从中裂开一道细缝。他霍然起身,虽脚镣仍在,那挺拔身姿却如渊渟岳峙,一股凛然之气沛然而出,周围风沙似乎都为之一滞。
“好!”卫声如金石,掷地有声,“好一个清君侧,靖国难!好一个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我卫,苟延残喘,等的便是今日!此生得遇明主,夫复何求!这身皮囊,这条性命,今日便交给二位公子了!”
言毕,他双臂微一运力,“嘭”的一声闷响,那精木重枷竟寸寸断裂,崩飞开来!脚下铁链,也被他运劲于足,生生震断!
叶云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卫的手臂,道:“得先生相助,真乃天佑我也!大事可成矣!”
此时,院内动静已惊动了屋内官差,顿时呼喝叫骂之声四起。叶云朗声长笑:“尔等蝼蚁,岂知鸿鹄之志!卫先生,我们走!”两人身形展动,如大鹏掠空,瞬息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官差与囚徒。
风沙依旧,却掩不住英雄相遇的豪情。叶云此行,终为叶枫寻得一位擎天保驾的巨柱,那波澜壮阔的天下棋局,至此再添一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