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你存了和离的念头？”
严毅几乎是顷刻间就捕捉到了女儿话中的深意，眉头紧锁，
“是为了……轩王殿下？”
她的老父亲啊，这都哪跟哪啊？！
她这边和离那边就非得接盘啊？
殿下又招谁惹谁了。
“父亲，我可不敢对轩王殿下动任何歪心思，我发誓！”
严初慌忙举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表情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其实，自从上回撞了头之后，我从前的许多事，都记不太真切了。”
她顺势解释，语气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
尤其是关于轩王殿下的部分，完全没有！
她凑近了些，眨巴着好奇的眼睛：
“所以父亲，您知道……殿下以前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严毅望着女儿满脸好奇、不似作伪的神情，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位殿下自幼情绪便深藏不露，唯有与他交往过密的人才知道。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用情何其深重。
只是当年旧事，牵扯太多，各有难处，不提也罢。
“不记得了……也好。”
他最终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移开了目光。
？？？
不是！
您就说一下呗！
严初还想拽着父亲问个明白，马车却已稳稳停住——沈府到了。
“初初，为父就不进去了。你回去好生与淮之分说清楚，莫要动不动便提和离。夫妻之间，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
严毅撂下这句话，便示意女儿下车，随即命车夫驾车离去。
只留严初独自站在府门前，半晌没回过神来。
合着她方才暗示了半天，她这位老父亲竟以为这只是小夫妻闹别扭？！
白瞎了那么多口舌了！
她蔫头耷脑地挪进沈府，刚跨过门槛，就被从远处飞奔而来的小望舒撞了个满怀。
“郡主！您太可怜了！怎么总是被人欺负呜呜呜——”
小望舒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比当事人还委屈。
天知道当她看到沈大人独自回府，却没带回郡主时，差点吓死了；
后来得知郡主竟被轩王殿下带走，她直接吓死了！
沈大人……这还不得气疯了？
“好了好了，再哭又不吉利了嗷！”
严初慌忙止住小望舒梨花带雨的架势，半吓唬半安慰着，
“沈大人在哪呢？我有事找他。”
“在、在书房……”
小望舒一听郡主有正事，立刻眨巴着泪眼，硬生生把哽咽憋了回去，抽抽搭搭地指了个方向。
沈大人一回府就进了书房，听说一直在抄《金刚经》，云大侠和她都不敢靠近。
严初一问清位置，便哒哒哒地小跑着朝竹苑的书房去了。
书房内亮着暖黄的灯火，房门虚掩着，仿佛在静候某人的到来。
严初悄咪咪地从门缝里探进半个小脑袋，瞧见沈淮之正端坐于书案前，垂眸专注地写着什么。
她立刻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率先开口，声音甜得能掐出蜜来：
“沈大人~这么晚还没歇息呀？”
先卖个笑总没错！
反正笑容不要钱，她一点儿也不吝啬。
沈淮之早已听见她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却头也未抬。
笔尖依旧沉稳地划过纸面，只淡淡问道：
“郡主回来了？轩王府……可还有趣？”
严初没接他这带刺的话茬，反而笑嘻嘻地又往屋里蹭了一步，语气讨好：
“沈大人，今日之事真是事出有因！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接下来，她小嘴叭叭地说了半天。
将前因后果、里里外外、桩桩件件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完，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依旧没什么反应的沈淮之：
她说得够清楚了吧？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
还生气呢？
哪来那么多气可生啊！
半晌，沈淮之才终于搁下笔，抬眸望向那个正装作一脸乖巧站在原地的严初。
只是在目光触及她的一瞬，他面色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迅速恢复成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缓声道：
“郡主说笑了，下官……自是全然相信郡主的。”
他最好是真心相信……
严初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一下午连带着一晚上的折腾，着实把她累得够呛。
此刻松懈下来，她才惊觉自己好像快要饿死了。
不行！
她必须立刻、马上补充能量！
“沈大人用过晚膳了么？”
她忽然问道。
“郡主还未用膳？下官这就吩咐小厨房……”
“不用麻烦小厨房啦！”
严初果断打断他的安排，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眸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沈大人，咱们出府吃夜宵去呀～”
深更半夜最适合吃夜宵了！
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严初上前就拽住了沈淮之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往外拉。
什么事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
要是解决不了，那就吃两顿！
“夜宵？”
沈淮之还没完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就被那灵动的少女拽住了。
那细软的手指攥上他的手腕时，只堪堪握住一半。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拉着他向前走去。
奇妙的是，所有积压的郁结、不甘，
甚至是那些难以言说的嫉妒，仿佛都被这只温热的小手轻轻驱散了。
他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欢喜，就这么顺从地任由她牵着，穿廊过院。
夜间的朱雀大街依旧灯火通明，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
各色小吃的香气勾得严初埋着脑袋就往最热闹的人堆里钻。
“沈大人！快看这个！”
她在一个冒着滚滚浓烟的摊子前刹住脚，指着铁架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激起阵阵火苗的羊肉串，眼睛亮得惊人。
这大羊肉串！
她今天不吃上一口，她能直接嘎巴一下死这！
沈淮之向来不喜这等嘈杂油腻之地，可衣袖被她紧紧攥着。
看着她那副快要流口水的模样，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还是依言上前，对摊主温声道：
“劳烦，来一串。”
“好嘞！”
摊主手脚麻利，很快将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递过来。
肉串递到严初手里，她迫不及待地吹了吹气，小心咬下一块。
烫得直哈气，却满足地眯起了眼，含混不清地赞叹：
“唔！太好吃了！”
很自然地举起竹签，将剩下的大半串递到沈淮之唇边，眼神清澈又期待，
“沈大人，你快尝尝！”
相信她，没人能拒绝刚刚烤好的羊肉串！
沈淮之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她愿与他同食一串。
可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灯火、毫无杂质的眸子，她那样真诚。
迟疑片刻，终是就着她的手，微微倾身，极快地咬下了顶端一小块肉。
味道……似乎并不差。
“怎么样？”
她歪着头，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猫。
“……尚可。”
他维持着平淡的语调，耳根却有些发热。
沈大人的尚可，那就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