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潺潺,氤氲的水汽透过窗纱漫进屋内。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成一幅暧昧的画卷。
严初正望着雨幕出神,忽然觉得肩上一沉。
一件带着体温的月白披风轻轻落在她身上,衣襟间萦绕着清浅的松木香,那是独属于沈淮之的气息。
“雨气寒凉,”不知何时他已走到她身后,“郡主当心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严初顿时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地拢紧身上的披风,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悄然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多…多谢沈大人。”
沈淮之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迈了半步,修长的手指轻轻为她系好披风带子。
“郡主不必客气。”
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下颌,“若是着了凉,倒是下官的罪过了。”
严初有些怔。
她说什么来了,跟这位情绪不稳的沈大人同处一室果然没什么好事,又搁这占她便宜。
这么想着严初就真的问出口了:“沈大人为何总占我便宜?”
她仰起脸,眨着一双明眸直直望进沈淮之眼底,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她实在纳闷。
沈淮之听着这倒打一耙的指控,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低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无奈。
“有没有可能……是郡主占下官便宜的时候更多?”
毁谤!
“我何时占你……!”反驳的话才说一半严初自己刹住车了。
细细算来,好像确实是她先招惹对方、占便宜更多的那个。
所以……他这般举动,只是为了讨回去?
真小气!
“嗯?”
沈淮之的手指仍停留在披风系带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答,眼底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郡主方才想说什么?”
严初被他看得心虚,连忙改口:“我说……沈大人真是体贴入微!”
还不忘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声音也软了几分,试图“萌”混过关。
见窗外雨势渐弱,严初又想开溜。
可还未等她悄悄后退半步,沈淮之的声音便自头顶淡淡响起:
“郡主……可会量体?”
严初一怔,不明所以:“量什么体?”
这位沈大人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
沈淮之转身走向屋子后侧的博古架,从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一卷素色布尺。
“劳烦郡主帮下官量个尺寸?近来天气转凉,我要重新做两身夹棉的常服。”
严初更不解,“为何不找裁缝?”
她看着像会量体的人?
“下官不喜旁人靠的太近。”
严初心里 “哦” 了一声,却忍不住腹诽:
说的好像她不是 “旁人” 似的。
不过,沈淮之这家伙好像确实不太喜欢人贴身 。
她来竹苑这么多次,除了偶尔能见到云大侠,就没见过其他小厮。
就连云大侠,也只是负责在外值守、传递消息。
从不管他的生活起居,更别说近身伺候了。
疑心病还真是重,如此防人。
大抵是常年在官场浮沉,见多了人心叵测。
严初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卷软尺。
罢了,既然借了他那么多笔墨纸砚,帮他量个尺寸就当是还些利息了。
严初拿出帮人帮到底的认真劲儿,特地寻来纸笔,打算边量边记,免得过后遗忘。
上前先将软尺绕到他肩宽处。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衣襟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一丝书墨气息。
目不斜视,指尖小心翼翼避开他的身体,只虚虚拉着软尺。
接着是臂长。
她蹲下身,将软尺从他腕部拉至肩头,这个姿势几乎像是环抱住他的手臂。
量腰围时她绕到他身前,手臂虚虚环过他的腰身去接软尺。
这个姿势又几乎像是投入他怀中。
她做得极为专注,每测一处便仔细记录一处,神情认真得像在完成一桩大事,全然未察觉某人渐深的眸色。
沈淮之一低头,便能瞧见她细密的眼睫因专注而偶尔轻颤。
那段白皙的颈子微微泛着粉,柔嫩得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留下痕迹。
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去。
她正蹲着为他量腿长,为了不让裙角曳地,轻轻提着裙摆,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这画面蓦地勾起了方才她捞起裙摆时那抹晃眼的白……
一股热意骤然窜起,直冲下腹。
严初刚量好最后一处尺寸,正要起身——
却冷不防对上一处骤然隆起的存在,甚至隐约挡住了她的视线。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沈淮之一把拽了起来。
“这些就行了。”
沈淮之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刻意避开她的眼睛。
待严初回过神时,她已怀抱着那叠借来的笔墨纸砚,一脸懵地被推出了紧闭的房门外。
……刚刚……她看见了什么?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
她一路踱回瑞景轩,廊下的晚风比方才更凉了些,轻轻拂过鬓边碎发,很是惬意。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方院落里传来 “咻咻” 的破空声,夹杂着布料摆动的轻响。
抬头望去,正看见小望舒扎着利落的发髻,在月光下挥鞭练得正专注。
近来事务繁杂,倒是把小望舒习武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此刻见那截青色软鞭在她手中灵活翻飞。
时而如灵蛇吐信,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向前。
时而又盘旋回绕,稳稳落在她另一只手中。
动作虽还有几分稚嫩,却已瞧得出章法,比初练时规整了不少。
横竖无事,她便倚在廊柱下,驻足看了起来。
看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严初忍不住轻声感叹:“小望舒练的很好呀~” 声音里满是惊喜。
不过才一段时日没特意关注,她竟已把软鞭使得有模有样,连收鞭时的动作都透着股利落劲儿。
小望舒这才注意到廊下的郡主,忙收鞭行礼,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郡主您怎么在这儿?是云大侠教的好,我只是照着练罢了。”。
严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能坚持下来才最难得,往后若有不懂的,再去找云大侠请教,可别骄傲呀。”
“去围场之前,我特意让云大侠把这半个月要练的招式都教了一遍,在围场的时候,每天有空就练习,没想到真的有点进步了。”
小望舒说着还忍不住挥了挥胳膊,眼底藏着几分小得意。
晚风穿过院落,带着桂树的淡香,落在两人身上,倒让这秋夜多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