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王府邸内,烛火摇曳,将主座上男子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裴衍幸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郡主情况如何?
堂下单膝跪地的暗卫全身笼罩在黑袍中,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回殿下,箭伤未及要害,郡主已经安睡。
围猎场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属下已亲自督办,不留半点蛛丝马迹。
裴衍幸指尖一顿。
第四次围猎,父皇将亲自参与,猎场必须干干净净。
如今倒好,反倒让他那个好弟弟占了先机。
真是...大意了。
退下。
待暗卫如鬼魅般隐入黑暗,裴衍幸仰面倒在紫檀木榻上。
烛火在他紧闭的眉眼间跳动,映照出几分罕见的疲惫。
——
十年前。
衍幸哥哥~你怎么又一个人在这儿练功呀?
小严初脆生生的声音从回廊转角传来,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冰镇红豆汤,碗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粉色的裙摆上,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忽明忽暗。
练武场中央,小裴衍幸正一丝不苟地练习着剑招。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初初妹妹,他的动作丝毫不停,
母后吩咐了,今日不练满四个时辰,连水都不能喝一口。
小严初撇撇嘴二话不说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假山后面拖。
凉荫下,她献宝似的举起红豆汤:
快尝尝!我特意让御膳房多放了两块冰,一路小跑过来的,再不吃冰都要化完啦!
小裴衍幸盯着碗里晶莹饱满的红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缩回了手:
母后会责罚的......
为了得到母后一个赞许的眼神,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常常饿得眼前发黑也不敢停下。
那双本该稚嫩的手掌上,早已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哎呀~小严初眨巴着大眼睛,狡黠一笑,
你就说是我以死相逼嘛!反正我整天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池摸鱼,淑妃娘娘早习惯我闯祸啦~
从此,假山后的石缝里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各种点心。
有时是还冒着热气的栗子糕,有时是冰镇得恰到好处的酸梅汤。
在这个连吃饭都要被严格管束的深宫里,是小严初用这些偷偷藏起来的甜蜜,一点一点融化了小裴衍幸冰封的心。
——
这世上,谁若敢动她一根头发......
裴衍幸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节泛出森冷的白。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片骇人的血色。
他忽然想起那年盛夏,小丫头捧着红豆汤,笨拙地踮着脚为他擦汗的模样。
那时她指尖的温度,至今仍烙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本王定要他生不如死。
短短八字,裹挟着化不开的戾气,在寂静的殿内久久回荡。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
沈淮之踏着清冷的月光回到寝居时,已是深夜,檐角的铜铃正敲过三更。
屋内烛火昏黄,锦被里蜷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早已熟睡。
他立在榻边迟疑片刻,终是和衣躺在外侧。
既然已经决定和离,就该恪守分寸。
方才阖眼,便察觉身侧传来细微的战栗。
压抑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被褥间漏出来,听不真切。
沈淮之翻过身去,背对着那片颤抖。
可那细碎的声响偏偏往耳朵里钻,一声声敲在心尖上。
郡主?他终是撑起身,隔着锦被轻唤。
被褥里没有应答,只有愈发急促的喘息声作为回应。
沈淮之修长的手指搭上锦被边缘,触到一片滚烫。
他心头一跳,轻轻掀开被角。
烛光下,严初脸色白得骇人,冷汗浸湿的鬓发黏在颊边,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连睫毛都在痛苦地颤动。
方才触碰到的肌肤烫得惊人。
严初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水汽朦胧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艰难地聚焦。
沈淮之...她带着哭腔呢喃,所有委屈瞬间涌上心头,连尾音都打着颤,
我疼得厉害...
白日敷的止血散虽有镇痛效用,但药效早已过去。
此刻伤口灼痛伴着高热反复肆虐,疼得她连呼吸都在发抖。
下官去唤望舒来换药。沈淮之转身欲走,袖摆却被一只滚烫的小手攥住。
别去...严初虚弱地摇头,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她守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见沈淮之不再有动作她才松开攥紧的衣袖,整个人蜷进锦被里,只在痛极时漏出几声压抑的呜咽。
袭来的每一阵疼痛都让她在心里暗骂一句那匹死马。
沈淮之在原地静立良久,烛芯爆开的细微声响惊破沉寂。
他忽然转身取来药箱,步履沉稳地来到榻前。
失礼了。
不等严初回应,他便轻轻掀开锦被。
指尖触及衣襟时,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别碰...严初昏沉中含糊抗议,睫毛上还沾着痛出的泪花。
沈淮之动作未停,细致地解开层层衣带。
素白中衣下,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
最里层的纱布与皮肉黏连,每次剥离都引得身下人阵阵发抖。
忍一忍。他声音放得极软,手下动作却利落干脆,很快就好。
烛光在他低垂的眉眼间流转,映出专注的神情。
当伤口完全显露时,他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箭疮周围已然红肿发炎,脓血正缓缓渗出。
严初被这阵疼痛直接拽清醒了,睁眼便见自己只着一件绯色肚兜,衣料还被刻意往下褪了几分,露出大片莹润的肌肤。
她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扯过锦被掩住身子,“你……你干嘛……”
伤口化脓了。沈淮之面不改色地按住被角,举起药瓶示意,
若再耽搁,恐会加重伤势。
等小望舒来...她声音越来越小,耳尖红得滴血。
他他他,他干嘛解她衣服,难道不知男女大防吗?
方才郡主昏迷时,沈淮之忽然倾身,烛光在他眼底摇曳,
可是反复唤着下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