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敲击声还在回荡,七短一长,像是某种暗语,又像心跳。林风跪在地上,手撑着玄铁重剑,指节发白,额头冷汗混着血水滑进衣领。胸口那股阴寒的东西没停,顺着经脉往上爬,像冬天里灌进袖口的风,一点一点冻住他的筋骨。
他咬牙把剑插进地缝,剑身嗡鸣,寒气自下而上蔓延,勉强在身周结出一层薄霜屏障。这剑跟了他这么久,多少还能听点话,不像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
【警告!污染度67%,神经系统紊乱加剧】
系统的声音又来了,冷冰冰的,像催命符。林风没理它,闭眼调息,结果刚凝聚的一丝真气刚入丹田,就被那股黑气缠住,反向冲向识海。他闷哼一声,喉头泛腥,差点呕出来。
“操……还真当自己是家养的?”他喘着粗气,睁开眼,盯着浮现在眼前的选项:
【融合《静心咒》,稳定心神,抵御侵蚀,消耗1000融合点】
【或使用‘夺命十五剑’逆向冲击经脉,尝试逼出魔功——风险极高,可能导致经脉尽毁】
他看了一眼融合点余额:183。
笑了一声。
“一千?你不如让我直接躺平。”他低声骂道,“我连泡面都买不起,你还想让我氪金自救?”
可他知道,这不是玩笑。那东西在学他,模仿他的运功路线,甚至在他试图压制时,还会故意放缓节奏,等他松懈再猛地反扑。这不像是单纯的邪功,倒像是……有脑子。
他忽然想起玉罗刹最后的话:“这功法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林风冷笑,“我他妈连早饭吃什么都没定下来,你就说我命中注定要练这玩意儿?谁写的剧本这么缺德?”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开始发毛。他不是没被夺舍过,也不是没中过毒,可这一次不一样。以前是外力强压,这次更像是……邀请。那股黑气时不时在经脉里轻轻一震,节奏竟和地底的敲击声隐隐呼应。
他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谢晓峰。
那人还是那副样子,青布衫,木棍拄地,眼神平静得像口老井。可林风知道,刚才那一棍挑偏剑锋的力道,轻得不能再轻,准得不能再准,差半寸就能割开他的肠子。
“你说它是认主的。”林风开口,声音沙哑,“那我现在算不算已经被‘认’了?”
谢晓峰没答,只看了他一眼。
林风也不指望他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在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怒。他不想死,更不想变成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可现在连动一下真气都像在喂养那个东西,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寄生的树桩,早晚得烂透。
“既然不能耗,也不能打……”他喃喃,“那就只能把它掏出来。”
他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拔起。玄铁重剑离地瞬间,霜罩微颤,黑气在皮下窜动得更快了。
“你要是死了。”谢晓峰忽然说,“它还是会活。”
林风顿了顿:“那也比当个傀儡强。”
“你确定你是想杀它?”谢晓峰往前走了一步,“还是只是想证明自己还能做主?”
林风手指一紧。
“有区别吗?我现在连呼吸都得想着别被它偷走节奏,你还问我区不区别?”
“有。”谢晓峰抬起木棍,轻轻搭在他剑脊上,“你要真想杀它,就不会先对着自己下手。”
林风愣住。
“你刚才那一剑,不是冲着丹田去的。”谢晓峰声音不高,“是冲着‘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去的。可剑道不是发泄,是清醒。你现在最怕的不是死,是失控。可你越急,它越稳。”
林风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当年我在酒馆洗碗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谢晓峰已经没了。”谢晓峰望着地缝,“我说我没死。他说,可你已经不握剑了。我说,握剑的人多了,不见得都是人。”
他顿了顿:“你现在握着剑,可你想砍的是什么?是你体内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给自己的那道坎?”
林风低头看着剑尖,上面还沾着他的血,黑线正从胸口往手臂爬,像墨汁滴进水杯,缓慢但不可逆。
他忽然笑了:“你说得轻松。你有没有试过,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跟你一起念功法口诀?它念得比你还熟,还顺,还像那么回事?”
“有。”谢晓峰说,“我练剑练到后来,脑子里也有个声音,总说‘再快一点’‘再狠一点’‘杀了他你就天下第一’。我差点信了。”
林风抬头。
“然后呢?”
“然后我把自己关在柴房三天,不吃不喝,就听那个声音吵。”谢晓峰淡淡道,“吵到最后,它累了,我不吵。它说你不杀谁谁就杀你,我说——那我也得先知道自己是谁。”
林风怔住。
“你现在不需要更强的剑。”谢晓峰收回木棍,“你需要安静。不是闭嘴那种安静,是心里没杂音的那种。”
林风沉默良久,终于松开剑柄。重剑“咚”地一声重新插进地面,霜罩微微一震,稳住了。
他盘膝坐下,双手放在膝上,闭眼。
呼吸一开始还是乱的,胸口像被石头压着,黑气依旧在经脉里游走。可他不再对抗,而是试着去“听”。听那股寒意的走向,听它如何模仿他的节奏,听它每一次突进背后的空隙。
渐渐地,心跳慢了下来。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心神趋于稳定,开启临时防御模式,污染增速降低50%】
林风没睁眼,嘴角却扯了扯。
“原来你也会怕安静。”他低声道,“是不是一静下来,你就露馅了?是不是你根本不是什么《血魔功》,就是个怕寂寞的可怜虫?”
皮下的黑线似乎顿了一下。
他继续坐着,呼吸平稳,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
谢晓峰站在一旁,没再说话,也没离开。风吹过废墟,卷起几片灰烬,落在重剑的剑格上。
林风忽然开口:“你说……它要是真能听懂剑鸣,那地底那声音,它听见了吗?”
谢晓峰没答。
林风也不需要答案。他只是觉得,那七短一长的节奏,今天听起来,格外清晰。
他把手掌慢慢贴回虎符残片,指尖触到冰冷的裂痕。
就在这一瞬,胸口的黑线猛地一缩,仿佛受惊。
林风嘴角微扬。
“你怕这个?”
他没动,只是维持着手掌的接触,呼吸依旧平稳。
黑气在他体内缓缓后撤,退入丹田深处,不再张扬。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林风仍闭着眼,手贴虎符,背脊挺直,像一尊正在冷却的铸铁像。
风停了。
剑尖上的灰烬,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