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坐落在蓝晶城的中心区域,与喧嚣的集市和佣兵酒馆截然不同,这里街道宽阔整洁,卫兵盔明甲亮,巡逻队神色肃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与秩序。
哪吒跟随着引路的城主府侍卫,行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回廊上。他的脸色依旧带着魔法反噬后的苍白,但步伐沉稳,眼神平静地打量着四周。廊壁上悬挂着斯托瑞姆王国的旗帜和蓝晶城的徽记,偶尔走过的文官或侍女都衣着得体,行动悄无声息,显示出城主府严谨的规矩。
对于城主的突然召见,哪吒心中已有几分猜测。昨日擂台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作为蓝晶城的最高统治者,城主格莱特·铁盾不可能不知晓。此次召见,无非是试探、安抚、警告,或者兼而有之。
侍卫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盾牌与利剑纹路的橡木大门前停下,恭敬通报:“城主大人,那吒·龙焰少爷到了。”
“进来。”门内传出一个沉稳而略带威严的声音。
侍卫推开大门,侧身让开。哪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依旧是那身旧袍子),迈步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间宽敞的书房,与其说是处理政务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军事陈列室。墙壁上挂着几柄造型古朴的剑斧,一面巨大的斯托瑞姆王国地图铺满了整面墙,上面插着不少代表势力分布的小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木和皮革的味道。
书桌后,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体深色礼服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面容刚毅,下颌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如鹰,久居上位的气势自然流露。正是蓝晶城城主,格莱特·铁盾伯爵。他并非纯粹的文官,而是以军功获封爵位,执掌一方军事大权的实权人物。
在城主身旁,还站着一位穿着深蓝色法师袍、胡须花白、手持一根简朴木杖的老者。老者眼神清澈,透着学者般的睿智和好奇,此刻正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走进来的哪吒。
“龙焰家族,那吒·龙焰,见过城主大人。”哪吒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节,姿态从容,丝毫没有寻常少年面对大人物时的紧张或局促。
格莱特城主锐利的目光在哪吒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他苍白的脸色和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他并未立刻让哪吒起身,书房内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沉默。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那吒·龙焰…听说你昨日在中心擂台,很是出了一番风头?以一级武士之姿,连败黑石家族两名子弟,其中还包括五级巅峰的卡鲁?”
“侥幸而已,不敢称风头。”哪吒直起身,语气平淡,“黑石家族欺人太甚,龙焰家族虽已式微,却也不能任人践踏颜面。小子身为家族一员,不得已出手自卫,若有惊扰之处,还望城主见谅。”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说明了缘由,点明了是黑石家族挑衅在先,又将姿态放低,给了城主面子。
格莱特城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少年不仅实力诡异,心思也如此沉稳缜密,应对得体,完全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更不像传闻中那个怯懦无能的病痨子。
“自卫?好一个自卫。”格莱特城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那最后一枪,可不像是一级武士能施展出来的。本城主很是好奇。”
果然来了。哪吒心中明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为难”:“回城主,那并非什么高深斗技,而是…而是小子在一次重病高烧后,于梦中偶得的一点残缺感悟,时灵时不灵,昨日情急之下侥幸使出,如今已是无法再现了。许是…先祖庇佑吧。”
他再次将一切推给“奇遇”和“先祖庇佑”,这是最无法查证也最容易被接受的解释。
格莱特城主闻言,眉头微挑,显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继续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过分探究并非为官之道,只要不影响蓝晶城的稳定。
他话锋一转:“罢了,过去之事不提。黑石家族行事向来霸道,昨日之事,他们理亏在先,你为家族挺身而出,情有可原。不过…”他语气微微加重,“蓝晶城的稳定重于一切。你们两家的恩怨,需控制在规则之内,不可再引发如昨日那般大规模的骚乱,明白吗?”
“小子明白。”哪吒点头。这是警告,也是划下底线。
“嗯。”格莱特城主似乎满意于哪吒的态度,神色稍霁。他指了指身旁的老者,介绍道:“这位是埃德加大师,城主府的首席魔法顾问,也是蓝晶城魔法师公会的名誉会长。”
“见过埃德加大师。”哪吒再次行礼。他能感觉到这位老法师身上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其实力恐怕远超昨日擂台上那个卡鲁。
埃德加大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显得十分和蔼:“不必多礼。那吒小友,方才你进来之前,老夫似乎隐约感觉到你身上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火元素波动?不知小友是否对魔法也有所涉猎?”
果然瞒不过真正高手的感知。哪吒心中微凛,面上却坦然道:“回大师,小子确实尝试过冥想,刚刚在家中练习最基础的火球术时,不慎操控失误,引得元素反噬,让大师见笑了。”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将三昧真火的气息波动归咎于魔法反噬。
“哦?火球术反噬?”埃德加大师白眉一扬,兴趣更浓了,“初学者练习火球术,最多是无法凝聚或提前溃散,能引动如此…奇特质感的元素波动,倒是罕见。小友若不介意,可否让老夫探查一下你的元素亲和力?老夫对此很是好奇。”
格莱特城主也投来感兴趣的目光。一个拥有诡异战技的天才,如果还有出色的魔法天赋,那价值可就完全不同了。
哪吒略作沉吟,便点头同意:“大师请便。”拒绝反而显得可疑。而且,他也想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魔法天赋究竟如何。
埃德加大师走上前来,伸出枯瘦的手掌,掌心向上,温和地道:“放松精神,不要抵抗。”
哪吒依言放松身心。
埃德加大师口中念动简短的咒文,掌心浮现出一团柔和的白光,缓缓笼罩向哪吒。这是一种无害的探测法术,能够大致感知受术者的元素亲和倾向和强度。
白光及体,哪吒感到一股温和的精神力扫过自己的身体。
起初,埃德加大师的表情还带着学者式的探究和轻松。
然而,短短几息之后,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被极度的惊讶所取代!眼睛猛地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又过了几息,惊讶变成了震惊!他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掌心的白光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最后,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花白的胡须都在抖动,脸上写满了彻底的、如同白日见鬼般的难以置信!甚至忍不住失声低呼:“这…这怎么可能?!女神在上!我看到了什么?!”
格莱特城主从未见过这位学识渊博、处变不惊的老友如此失态,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沉声问道:“埃德加,怎么回事?”
埃德加大师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后退两步,用力喘了几口气,才用一种激动得发颤的声音,指着哪吒,对格莱特城主道:“城…城主大人!奇迹!这是魔法女神赐下的奇迹啊!”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老夫探测过无数人的元素亲和!从未!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如此纯粹、如此极致、如此…仿佛与火焰本源融为一体的火元素亲和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亲和’了!这简直是…是火元素之子!是火焰的宠儿!不!甚至更像是…像是…”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最终艰难地吐出一个在魔法界堪称至高赞誉的词语:“…像是‘神眷’级别的火元素亲和!”
“神眷?!”格莱特城主霍然起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虽然不修魔法,但也明白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那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传说级的天赋!
“不可能!会不会是探测出错了?”格莱特城主难以置信。
“绝不会错!”埃德加大师激动得满脸通红,“那种感觉…仿佛他本身就是火焰的化身!所有火元素都在向他欢呼、雀跃、甚至…顶礼膜拜!只要他愿意,学习任何火系魔法都将毫无瓶颈!甚至可能引动传说中的火焰元素精灵主动来投!这等天赋…这等天赋…”
他看向哪吒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充满了狂热、惊叹,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瑰宝!
“若是专注修炼火系魔法,假以时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甚至…甚至有望触摸那传说中的圣域之境啊!”埃德加大师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格莱特城主看着脸色依旧平静(甚至有点茫然)的哪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武道天赋诡异强大,魔法天赋更是疑似“神眷”…这个龙焰家族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转世?!
哪吒自己也有点意外。他猜到自己的火元素亲和力可能会很高,毕竟有三昧真火的本源打底,但也没想到会高到这种吓人的程度…神眷?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埃德加大师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哪吒面前,热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吓得哪吒差点下意识反击),语气急切无比:“那吒小友!不!那吒少爷!魔法!你一定要修习魔法!而且是专精火系魔法!以你的天赋,斗气什么的完全是浪费生命!只要你愿意,老夫可以亲自教导你!不!老夫可以推荐你去王都的皇家魔法学院,找最好的导师!你将是斯托瑞姆王国未来最璀璨的魔法新星!”
老法师激动得唾沫横飞,与之前那副睿智淡然的形象判若两人。
格莱特城主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闪烁。如果埃德加所言非虚,那这个那吒·龙焰的价值就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他重新评估对龙焰家族的态度,甚至进行长远投资!
哪吒看着激动不已的埃德加大师,和眼神热切的格莱特城主,心中念头飞转。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埃德加大师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多谢大师厚爱。小子…对魔法,确实颇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