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你……你真是个疯子！”
夜深人静，林家崭新的青砖大瓦房里，苏棉瞪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丈夫，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今天村口那番万人空巷的迎接，以及仓库里那些“铁家当”带来的震撼，直到此刻还让她心潮澎湃。
但丈夫在仓库里宣布的那个“股份制”分钱方案，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那笔巨款，光是分给队员们的，就足以让他们一步登天。
而作为大头的林卫东，更是富可敌国。
“那可是几万块钱啊！你就这么……这么分出去了？”苏棉心疼得直抽气，又开始了她的“加密通话”，
“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咱家盖房子、办养殖场，到处都是窟窿，你不想着给咱娃多攒点奶粉钱，倒先便宜了外人！”
林卫东看着妻子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心知她又在说反话，这是在夸他大方，又怕他吃亏。
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一把将妻子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胸膛上。
“你懂什么，我这不是便宜外人。”林卫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吹得苏棉耳朵痒痒的，“我这是用阳谋，给咱们家，给咱们未出世的娃，上一把最结实的锁！”
“锁？”苏棉不解。
“对，锁！”林卫东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你想想，那‘龙王口’下的沉船，是多大一块肥肉？”
“是能让亲兄弟都反目成仇的金山！人心隔肚皮，光靠我一个人，看得住吗？”
“万一有人起了贪念，偷偷跑去公社告我们一状，说我们挖国家墙角，盗窃国家财产，咱们全家都得吃枪子儿！”
这番话，让苏棉瞬间遍体生寒，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丈夫的衣角。
“所以，我不能堵，我得疏。”林卫东的声音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从容，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把最大的那块肉，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面前，然后用白纸黑字写下来，按上血手印，告诉他们，这肉怎么分！”
“我占四成，是因为钱是我出的，路子是我找的，核心技术在我手上，这是他们眼红不来的。”
“爹和岳父各占半成，那是定海神针，压舱石！剩下的五成，他们七个人和所有出力的村民分！你说，这个诱惑大不大？”
苏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林卫东笑道，“从他们按下手印的那一刻起，那艘船就不再是我林卫东一个人的秘密，而是他们每个人，甚至全村人的金山！”
“谁想背叛我，就是想断了所有人的财路！不用我动手，林大壮他们第一个就会把那人撕了！”
“我还要把打捞上来的钢铁，优先、低价卖给岳父的机械厂，支援国家建设！”
“这是什么？这是给咱们的行动，再套上一层‘官方合作’的壳子！就算以后有人眼红想查，咱们也有话说！”
“我这一环扣一环，就是要把所有人的利益、前途、甚至身家性命，都死死地捆在咱们这条船上。”
“我要的，不是他们因为害怕我而不敢背叛，而是让他们从心底里，就断了背叛的念头！”
“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只有跟着我林卫东，老老实实地干，才能把那金山，变成揣进自己口袋里的钱！”
苏棉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个男人，白天在火场里是奋不顾身的英雄，晚上在枕边，却又成了算无遗策的枭雄。
这份阳谋，这份诛心之计，让她崇拜，更让她心安。
“可是……真的能捞上来吗？那可是几十米深的海底啊……”苏棉还是忍不住担忧。
“放心吧，”林卫东吻了吻她的额头，自信地笑道，“你男人，厉害着呢！”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石村的打谷场上，史无前例地聚集了全村几乎所有的青壮年。
林卫东拄着拐杖，站在一张八仙桌前，他的身后，是林解放和苏文山。
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那份他昨晚连夜誊写清楚的《石村顺风渔业合作社深海打捞项目分红协议》，旁边，是一个鲜红的印泥盒。
林大壮、赵虎等七名核心队员，站在最前面，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神里燃烧着火焰。
“我再问最后一遍！”林卫东目光扫过七人，“这份协议，签了，就是立下了投名状！”
“从此以后，咱们八个人，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不用等公家来抓人，我林卫东，第一个，让他沉到‘龙王口’下面去喂鱼！”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七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好！”林卫东点点头，“林大壮，你第一个，上来签字，按手印！”
林大壮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咬破手指，在那鲜红的印泥里一蘸，重重地按了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
八个鲜红的血手印，烙印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做完这一切，林卫东将协议郑重地交给父亲林解放保管。
他转过身，看向眼前的七个队员，眼神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豪情。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只会刨食的庄稼汉，你们，是我林卫东的兵！是咱们石村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深海打捞队的队员！”
他指着不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声音陡然拔高：“你们的战场，在那片蔚蓝之下！你们的任务，就是把那座沉睡了几十年的金山，给老子捞上来！”
“但是！在下海之前，你们这身泥腿子的本事，还不够看！”
林卫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魔鬼般的笑容：“从今天起，开始为期一周的魔鬼特训！”
“我爹，林解放，你们的老把式，教你们怎么识水性，辨暗流，怎么在水下憋气！”
“而我，”他拍了拍胸口，“教你们怎么用这些‘铁家当’，教你们纪律，教你们怎么在海底，像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样配合作战！”
“一周之后，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从庄稼汉，变成真正的‘水鬼’！”
接下来的七天，石村的海滩，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训练场。
林解放拿出了老渔民所有的看家本领，逼着队员们在退潮后的礁石群里练习憋气，在湍急的入海口练习对抗水流。
而林卫东，则将部队里那套严苛的训练方法，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
他亲自穿上那笨重的潜水服，第一个跳进冰冷的海水里，为队员们演示如何在水下行走、如何使用信号绳、如何操作那狰狞的切割枪。
刚开始，队员们叫苦不迭。
那潜水服铜头盔戴上后视野狭窄，呼吸困难，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胆子最小的孙猴子，第一次下水，不到一分钟就吓得拼命打信号要上来，在沙滩上吐得昏天暗地。
“队长……我……我不行……我怕……”他脸色惨白地哀求。
“怕？”林卫东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指着村里那些还在为几分工分挣扎的村民，“你是怕死，还是怕穷？”
“你想让你婆娘，你娃，跟着你穷一辈子吗？！”
“想想那十万块！想想县城里的大瓦房！给老子下去！”
在林卫东的呵斥和巨大利益的刺激下，孙猴子咬着牙，再次穿上了潜水服。
一天，两天……
渐渐地，恐惧被熟练所取代，笨拙变成了协调。
七天后，当林大壮和赵虎能穿着潜水服，在十米深的水下，合作将一块百十斤重的礁石用绳索成功吊起时，林卫东知道，他的这支铁军，成了！
第八天的清晨，海面上风平浪静。
七名队员，皮肤晒得黝黑，眼神里再无一丝胆怯，取而代之的是狼一般的锐利和自信。
他们整齐地站在林卫东面前，身板挺得笔直。
林卫东满意地看着他们，然后缓缓转向那片在晨光下显得神秘莫测的“龙王口”。
“岳父已经出发去县机械厂上任，给我们争取技术图纸去了。”
“咱们的‘清淤’批文，也已经揣在我兜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号令：
“所有设备，全部上船！检查最后的炸药和雷管！”
“兄弟们！‘东风’计划，正式启动！”
“告诉老子，咱们的金山，在哪儿？！”
“在海底！”七个汉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撼天动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