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硬着头皮走上了那小小的舞台。
强烈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来自评委席审视的目光，尤其是其中一个年轻姑娘。
那个在门口鼓励过她的工作人员，此刻也坐在评委席一侧，桌牌上写着她的名字宋琴。
当中间那位年纪稍长的评委例行公事地问她：“您有什么特长吗？”。
王红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说辞全忘了，她低声道：“……跳舞。”
音乐响起，评委就觉得有些不对味。一开始，她还试图跳得正经些，但身体的记忆快于大脑的思考。
很快，她的动作就变了味——扭胯、甩发、眼神刻意撩人，手指仿佛在攀附一根无形的柱子，身体缠绕、滑动，带着一种与这正经的工人文化宫舞台格格不入的风尘气和暗示性。
评委席上，几位评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彼此交换着难以言说的眼神。
那位年长评委甚至轻轻摇了摇头。宋琴看着台上努力却用错了方向的王红，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一丝不忍，更多的失望。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了头，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评分表上划动着。
音乐还在继续，但现场的气氛弥漫着尴尬。
终于，那位年长的评委忍不住了，他尽量控制着语气，但其中的否定意味已经清晰无比：“好了，可以了，下去吧。”
没有多余的评价，甚至连“谢谢参与”都省了。
王红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苗被浇灭。
十五万……没了。
改变命运的机会……没了。
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思索着哪里失误了。
刚走到候场区与外面通道的连接处，一个刺耳又带着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声音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参赛者吗？这是……选上啦？”张翠花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把她堵了个正着。她显然早就等在这里，就为了看王红的笑话。
王红先是察觉到对方跟踪了自己，后来想起来这是个泼妇，跟她争吵也是瞎耽误功夫。她心里一阵厌烦和无力，根本不想搭理张翠花，只想绕过去。
张翠花见她不言不语，只当她是被打击得彻底没了脾气，更加得意。
她挺了挺其实也并不怎么挺拔的胸脯，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王红突然回过味来，上下打量着张翠花，讽刺地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来参赛的吧？”
“你啊，就等着看吧！”张翠花信心满满，仿佛那十五万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等我选上了，拿了那代言费，我们家小宝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可就没你们娘俩什么事儿了！富贵到时候也得求着我！”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描绘自己站在舞台上接受掌声、拿着巨额支票风光无限的画面。
王红看着张翠花那副拎不清状况、盲目自信到可笑的样子，连生气都觉得浪费力气。
她只是觉得无比疲惫和荒谬，默默地侧身从对方身边走过，留下张翠花还在原地，沉浸在自己即将一夜暴富的美梦里，对着王红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张翠花在候场区等得焦躁不堪，看着前面还有好些个姑娘，她几次三番想往队伍前面挤，都被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客气而坚定地拦了下来。
“您好，请按号码牌顺序耐心等待，叫到您的号码才能进去。”
工作人员脸上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心里却对这个总想插队的大姐有些无奈。
“等等等，这得等到啥时候去！”
张翠花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觉得这规矩真是死板。
好不容易熬到前面没几个人了，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对她们这一小拨人说：“接下来是 158 到 162 号，可以跟我到舞台侧面候场了，注意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台上选手表演。”
张翠花一听，立刻精神抖擞地跟了上去，挤到了舞台侧幕条旁边。
这里能清晰地看到台上的情况，也能看到台下评委席。
其他几个同样候场的年轻女孩都下意识地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她们穿着时髦的衣裳，画着精致的妆容，而张翠花穿着半旧的外衫，脸上还带着刚才胡乱抹上的唇膏痕迹，显得格格不入，但她自己浑然不觉。
不同于王红上场前的紧张忐忑，张翠花心里只有兴奋和急不可耐。
她一钻进这后台区域，就好奇地东张西望，摸摸旁边的幕布，又踮脚想看看台下的观众。
台上，上一位选手正在深情地演唱一首流行的民歌，歌声悠扬。
张翠花完全没在意，她一眼就瞄到了正对着舞台的那台黑色摄像机，眼睛顿时亮了，也忘了刚才工作人员提醒的“安静”，扯着大嗓门就指着摄像机问旁边看着她的工作人员：“哎！那个大机器是不是在拍啊？我是不是也能上电视了？！”
声音洪亮，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台上的歌声。
那名年轻的工作人员被她这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阿姨，您小点声！台上还在表演呢！”
他心里也是叫苦不迭，新颜这次选拔为了体现“多元美”，确实没明确限制年龄，本以为能吸引一些有阅历、有气质的成熟女性，没想到是这么一位……呃，如此“真性情”且缺乏舞台常识的大姐。
评委席那边已经有人皱眉看过来了，连他的小组长也递过来一个“赶紧处理好”的眼神。
张翠花被工作人员紧张地拉了一下袖子，这才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小声点嘛！”
目光却依旧兴奋地四处乱瞟。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评委席其中一个年轻女孩的脸上。
那眉眼，那脸盘……不就是她那个赶走的女儿宋琴吗？！
张翠花脑子“嗡”地一下，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什么规则了，惊喜交加地脱口大喊：“宋琴！琴琴！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