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蹲着,盯着那朵又颤了一下花瓣的玫瑰。它已经枯黄,边缘卷曲,像是随时会碎成灰。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在身体里流动,那种完整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额头。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痕迹,像被风吹过的水面,留下一点涟漪。这痕迹不是伤,也不是胎记,但它一直在。
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苏婉晴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她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镜框是暗绿色的,镶着一块石头。她站在陈默身后,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看着那圈枯萎的玫瑰。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她问。
陈默摇头。“不全记得。”
“我父亲留下的东西里有这个。”她说,“他说,只有真正看见自己的人,才能让这镜子亮起来。”
她把放大镜对准陈默额前的痕迹。镜面一开始是黑的,接着微微发烫。一束光从镜中射出,打在天花板上。那里开始浮现一些细小的符号,排列成环形,缓缓旋转。
陈默闭上眼。
他想起刚才握住赵宇和林薇薇的手那一刻。那种冷、那种抖,还有他们眼神里的东西。他没有推开,也没有躲。他接住了。
呼吸变得平稳。
额头的痕迹突然发热,像是有血流到了不该去的地方。那束光变得更亮,符号开始下坠,在空中连成线,勾勒出某种图案。
周振南拄着拐杖走进来。他走得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把紫砂壶放在会议桌上,双手扶着桌沿站稳。
“该我了。”他说。
他闭上眼,开始念一段话。声音沙哑,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壶身开始震动,茶香从壶嘴飘出,化作雾气,在空中凝成文字:
“双生共印,承天启门;血不灭,星不陨。”
字迹刚成型,壶盖猛地弹开。壶身离地升起,悬在半空。周振南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渗出血丝。他的手抓着桌角,指节发白。
陈默睁开眼,立刻冲过去扶住他。
“停下。”他说。
周振南摇头。“必须完成。这是最后一次……我能做的。”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软了下去。陈默把他抱到沙发边,让他躺下。他脱下西装盖在老人身上,转身走回房间中央。
地上那圈玫瑰突然全部扬起,花瓣飞散,像被风吹起的纸灰。它们没有落地,而是停在空中,一片片竖立起来,反射着天花板上的光。
陈默从手腕内侧取出一支激光笔。它一直贴着皮肤藏着,此刻表面发烫。他知道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以前不明白用途,现在它自己醒了。
他抬头看苏婉晴。
她点头,把放大镜调整角度,让光束斜射下来。激光笔的红点对准光束交汇处,轻轻按下开关。
一道红线射出,穿过光柱,打在空中某一点。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所有残留的痕迹开始发光。不只是陈默额头的那一道,还有墙上、地板缝隙、甚至窗帘褶皱里的微弱印记,全都亮了起来。这些光不是乱闪,它们像有生命一样,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
光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网。这张网不断扩展,变成一幅立体的星图。每一颗星都在动,按某种规律运行。
星图中央,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是陈默的父亲。
他穿着旧式西装,手里拿着半块雪茄。脸上没有笑,也没有严厉,只有一种沉静。他看着陈默,目光落在他额头上,然后缓缓抬起手,点了点头。
陈默站着没动。
他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变了。不是力量变强,也不是记忆增多,而是一种确认。就像走丢了很久的人,终于听见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
苏婉晴靠墙站着,手里的放大镜光芒渐弱。她擦了擦嘴角,那里有一点血迹。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星图,眼神从震惊变成敬畏。
周振南躺在沙发上,呼吸微弱。紫砂壶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最后一缕茶香飘出来,转了几圈,消散在空气里。
星图缓缓旋转,父亲的身影始终不动。他的眼睛看着陈默,像是在等什么。
陈默抬起左手,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祖母绿在星光下泛着光。他没有摘下来,也没有握紧,只是让它贴着皮肤。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有些事才刚开始。
星图最外缘的一颗星突然闪烁了一下。
父亲的目光转向那颗星。
陈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颗星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样了。它移动了,像是被人动过。周围的光轨也出现了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
父亲抬起手,指向那颗星。
他的嘴唇动了。
没有声音。
但陈默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看到了吗?”
陈默还没回答。
星图中央的父亲身影忽然偏移了一寸。
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来,指向会议室的角落。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地板上的光影开始扭曲,一块砖缝里的旧划痕突然发亮,形状像一把钥匙。
陈默的激光笔掉在地毯上,红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