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神秘地穴归来已过三日,云澈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魇。身体深处那股因强行催动星辉之力而留下的虚弱感,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的湿痕,久久不散。她对外称病静养,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西配殿内,一是需要时间恢复和消化地穴中的惊人发现与获得的那丝精纯能量,二也是为了避开国丧结束后宫中必然掀起的新一轮明争暗斗。
然而,在这段看似平静的养病时光里,最大的慰藉与温暖,却来自于那个日渐依赖她、信任她的孩子——胤禛。
那日她从地穴归来,虽极力掩饰,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偶尔的失神,还是被敏感的小人儿察觉了。胤禛不像寻常孩童那般哭闹或纠缠,只是在她倚窗“远眺”时,会悄悄挨近,用那双渐渐有了神采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伸出小手,轻轻拉住她微凉的指尖,笨拙地摩挲着,仿佛想将自己的暖意传递过去。
“娘娘,”他声音稚嫩,却带着超乎年龄的认真,“您的手好凉。是不是……是不是夜里没盖好被子?”
云澈心中一酸,随即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淹没。她反手握紧那只小手,柔声道:“娘娘没事,只是有些累。禛儿真乖,知道关心娘娘了。”她将他揽入怀中,感受着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和逐渐坚实的骨架,那份纯粹的依赖与关切,是这冰冷宫闱中唯一真实的温度。
“禛儿给娘娘捂捂。”胤禛将另一只小手也覆上来,小脸贴着她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禛儿以后晚上都乖乖的,不踢被子,娘娘就能睡好了。”
童言稚语,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抚慰云澈耗损的心神。她忽然想起前世在孤儿院时,那些渴望关爱的孩子们。她暗下决心,定要护得怀中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周全,不仅要让他活下去,更要让他尽可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这份决心,也激发了她将现代知识与当前处境相结合的灵感。胤禛先天不足,体质孱弱,仅靠太医的方子调理,进度缓慢。云澈开始尝试一些温和的“发明创造”。
首先从饮食入手。太医的方子多以汤药为主,苦涩难咽,幼儿抗拒。云澈便借鉴现代营养学和婴幼儿辅食的理念,结合太医认可的药材,进行改良。她让铃铛儿找来上等的山药、茯苓、莲子等健脾食材,亲自口述方法,指导小厨房的忠心厨娘,将这些食材细细研磨成粉,与糯米粉混合,加入少量蜂蜜(而非蔗糖,更易消化),制成小巧易食的健脾糕。糕点点缀上她特意吩咐用枸杞汁调色的花瓣形状,不仅口感软糯甘甜,色泽也引人食欲。胤禛第一次吃到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口小口地品尝,最后竟破天荒地主动要求再吃一块。
“娘娘,这个糕糕,不苦。”他仰着小脸,嘴角还沾着一点糕屑,眼睛亮晶晶的。
云澈笑着用手帕替他擦干净,“这是娘娘特意为禛儿做的,吃了身体棒棒的,就不容易生病了。”
除了糕点,她还“发明”了药浴。她让铃铛儿采集艾叶、菖蒲等具有温通经络作用的草药,晒干后缝制成药包。在胤禛沐浴时,将药包放入热水中,让药性通过皮肤缓缓吸收。起初胤禛对浓郁的药味有些抗拒,云澈便坐在浴桶边,用轻柔的声音给他讲《山海经》里奇珍异兽的故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渐渐地,胤禛不仅习惯了药浴,甚至将其视为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之一,因为可以一边泡澡,一边听娘娘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最让云澈费心,也最能体现她“发明”才能的,是一套她结合前世记忆中的幼儿体操和中医导引术,自创的“五禽戏简化版”。她选取了模仿鹿、鹤、熊等动物中最简单、最安全的几个动作,编成一套适合幼儿的健体操。每日清晨,若天气晴好,她便带着胤禛在西配殿的小院里,一边用形象的语言描述动作要领(“像小鹿一样轻轻跳”、“学仙鹤慢慢抬翅膀”),一边亲自示范(由铃铛儿在旁描述她的动作给胤禛听,云澈自己则凭借感知调整姿势)。胤禛起初动作笨拙,时常同手同脚,云澈从不催促,总是耐心鼓励。当她“看”到孩子努力模仿、小脸憋得通红却坚持完成的模样时,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发明”,效果却逐渐显现。胤禛的胃口比以前好了,脸色也红润了些,夜间惊醒的次数明显减少。更重要的是,他与云澈的感情日益深厚。他开始会主动分享他在保姆那里听来的趣事,会在云澈“生病”时,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铃铛儿照顾好娘娘,甚至有一次,他偷偷将德妃赏给他的一块精致的琥珀蜜蜡塞到云澈手里,小声说:“给娘娘,戴着好看,还能安神。”那块蜜蜡,被云澈仔细收好,成了她最珍贵的藏品之一。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殿内投下温暖的光斑(云澈能感知到那份暖意)。胤禛刚做完“五禽戏”,小脸红扑扑地靠在云澈身边休息。云澈心血来潮,让铃铛儿取来一些彩色的丝线和光滑的鹅卵石。
“禛儿,娘娘教你玩个新花样,好不好?”她拿起一颗鹅卵石,用丝线仔细地、一圈圈缠绕起来,最后打上结,做成一个简易的“彩石握力球”。“你看,这样握着,是不是很舒服?没事的时候捏一捏,可以锻炼小手的力量哦。”
胤禛好奇地接过,小手用力捏了捏,觉得很有趣。云澈又教他如何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编织简单的如意结,锻炼手指的灵活性。母子(虽非亲生,胜似亲生)二人头碰头,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殿内充满了难得的温馨与宁静。铃铛儿在一旁看着,眼眶微微湿润,这样的场景,在冰冷的后宫中,何其珍贵。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就在云澈沉浸于这份天伦之乐时,殿外传来通传声:裕亲王福全前来探望懿妃娘娘病情。
云澈心中一惊,裕亲王怎么会突然来访?她迅速收敛心神,示意铃铛儿收拾好丝线鹅卵石,将胤禛交给保姆带下去休息,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饰,做出虚弱之态,迎至外间。
裕亲王福全一身常服,面色看似平和,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客套地问候了云澈的病情,说了些“保重凤体”的场面话。但云澈敏锐地感知到,他的目光几次扫过殿内陈设,尤其是在她刚才和胤禛玩耍的区域,略有停留。
寒暄过后,裕亲王话锋一转,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深意:“听闻娘娘近日悉心照料四阿哥,颇费心血。四阿哥气色日渐红润,皇上若知,定感欣慰。只是……”他顿了顿,目光直视云澈(尽管云澈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审视),“娘娘可知,近日宫中有些流言,说娘娘所用调理之法,颇为新奇,似非太医署常例?不知娘娘这些法子,是从何而来?”
云澈心中警铃大作!果然来了!有人将她对胤禛的照料方法捅到了裕亲王这里!是质疑,是试探,还是想借此生事?
她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起身微微福礼:“王爷明鉴!奴才岂敢妄改太医署方药?奴才所用,不过是些民间流传的、极其温和的食补、锻炼之法,如健脾糕、五禽戏之类,皆是辅助调理,绝不敢替代正诊。奴才一心只为阿哥安康,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王爷指点!”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强调方法的“温和”与“辅助”性质,并将动机归于对皇子的关爱,合情合理。
裕亲王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些:“娘娘不必惊慌。本王也只是听闻,随口一问。娘娘对四阿哥的慈母之心,本王自是知晓。只是这后宫之中,人多口杂,娘娘还需谨慎些好,莫要授人以柄。”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奴才谨记王爷教诲!”云澈恭敬应下。
送走裕亲王,云澈后背已是一层冷汗。温馨的亲子时光被突如其来的政治敲打打断,让她再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险恶。她那些小小的“发明创造”,在有些人眼中,或许就成了“奇技淫巧”或“别有用心”的罪证。
是夜,她独坐灯下,抚摸着胤禛送她的那块琥珀蜜蜡,心中五味杂陈。保护胤禛,光有慈母之心和些许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在宫中拥有更稳固的地位和话语权。
地穴中获得的那丝精纯能量,在她体内缓缓流动,似乎与她的星辰之力融合得更加顺畅了。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对周围能量的感知范围扩大了一丝,对“微光视界”的掌控也似乎更轻松了些。
就在她凝神内视之际,窗棂上,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叩击声。这一次,声音比以往更加急促,仿佛带着某种紧迫的意味。
云澈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又有什么消息?还是……新的危机已然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