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死的小太监……东配殿的旧香囊……”
铃铛儿惊惶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云澈从龙涎香杂质的震惊中拉回,坠入另一个更直接、更凶险的陷阱!有人动手了!就在康熙下令严查太后病源的敏感时刻,用如此拙劣却又恶毒的方式,要将“谋害宫人”的罪名直接扣在她头上!
恐惧只是一瞬,随即被更强烈的愤怒和冷静取代。越是危急,越不能乱!
“人在何处?伤势如何?可有人看见?”云澈声音低沉急促,问题直指关键。
“在、在咱们宫墙外的西南角僻静处,昏迷不醒,额头有伤,像是撞的……怀里紧紧攥着个半旧的藕荷色香囊,针脚……针脚确实是奴婢早先绣的样式!”铃铛儿声音发颤,“是巡夜侍卫发现的,还没惊动太多人,但、但怕是瞒不住……”
宫墙外?昏迷?旧香囊?云澈心念电转。此举意在栽赃,但手法粗糙,漏洞百出。关键在于速度!必须在消息扩散、被人做文章之前,掌控局面!
“听着!”云澈一把抓住铃铛儿的手,力道坚定,“你立刻去找发现此事的侍卫头领,就说是我说的,此人昏迷在我宫外,事关永和宫清誉,请他们务必先将人秘密控制起来,就近找间空屋安置,立刻去请太医署当值太医前来救治,要快! 强调是‘救治’,而非‘查验’!再立刻去禀报荣妃娘娘,陈明情况,请娘娘做主!”
她必须抢先将事件定性为“意外发现并积极救治”,而非“罪证确凿”。控制人、请太医、禀主位,三步棋一气呵成,抢占先机!
铃铛儿强压恐惧,重重点头,飞奔而去。
云澈独坐室内,心跳如鼓,星辉感知全力扩张,密切关注着宫外的动静。她能“听”到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低沉的交谈声,以及一丝微弱而混乱的生命气息——那是昏迷小太监的。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香囊是旧物,说明对方准备仓促,或意在混淆时间;将人放在宫墙外而非宫内,是想制造“事发宫外,与我无关”的假象,但同时也留下了操作空间;选择在康熙调查太后病源的节骨眼发难,时机歹毒,是想一石二鸟,将她彻底钉死!
很快,铃铛儿带回消息:侍卫头领见涉及嫔妃,不敢怠慢,已依言将人安置在邻近一处废弃值房,太医已赶去;荣妃闻讯,虽感不悦,但也即刻派人前往查看,并下令封锁消息。
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云澈知道,荣妃、宜妃、乃至康熙的目光,此刻都聚焦于此。她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自证清白。
“铃铛儿,你仔细回想,那香囊是何时所绣?可曾赠予或遗失过?最近一次见是何时?”云澈沉声问。
铃铛儿努力回忆:“那香囊是去年秋天绣的,里面放的是普通的干花瓣,早没了香气。奴婢记得……记得好像赏给过当时在院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春草,后来春草被调去了……调去了钟粹宫当差!”
钟粹宫!那是宜妃郭络罗氏的居所!云澈眼中寒光一闪!线索指向了宜妃!
“春草现在何处?可还能找到?”
“春草……春草好像半年前就因病被放出宫了……”铃铛儿脸色一白。
人证断了!云澈心一沉。对方心思缜密,早已清理了痕迹。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个昏迷的小太监和那个香囊本身!
这时,荣妃派去查看的嬷嬷回来禀报:小太监已苏醒,但神智不清,问话只喃喃“香囊……娘娘赏的……摔了……”之类碎片词语。太医诊断是头部受撞击导致暂时昏厥和记忆混乱,无生命危险。那香囊已被嬷嬷取回。
香囊送到了云澈面前。她接过,指尖细细摩挲。果然是旧物,针脚是铃铛儿的没错,内里花瓣早已腐朽,毫无香气。但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香囊内衬某处时,星辉感知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却与永和宫药材中毒素同源的阴寒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消散,但确凿无疑!
云澈心中豁然开朗!对方不仅用旧香囊栽赃,竟还在里面残留了毒物痕迹!是想坐实她“用带毒香囊赏赐宫人”的罪名!好狠毒的心肠!
但这也给了她反击的机会!这毒素气息如此微弱,显然是故意留下线索,而非真正下毒。这说明对方仓促行事,未能完美伪造。而且,一个小太监,如何能得到嫔妃赏赐的香囊?又为何会昏迷在她宫外?这些不合常理之处,就是突破口!
她立刻让铃铛儿取来纸笔,口述一封陈情信,语气恭谨而恳切:
“奴才懿嫔谨奏:今有宫人昏厥于永和宫外,身携奴才处旧香囊,事出蹊跷,奴才闻讯惶恐……然,此香囊乃奴婢侍女早年所制,内填寻常花瓣,早已废弃不用,且奴才入永和宫时日尚浅,与宫外低等太监素无往来,赏赐之事无从谈起。该太监昏迷原因不明,言辞混乱,恐有人借此构陷,扰乱宫闱。奴才恳请皇上、娘娘明察,彻查该太监近日行踪、接触之人,并查验香囊残留之物,以辨忠奸,还奴才清白。”
她将信交给铃铛儿,让她即刻呈给荣妃,并恳请荣妃转奏康熙。信中,她毫不避嫌,主动要求彻查,将矛头引向“有人构陷”,并点出“查验香囊残留物”的关键!
此举冒险,但唯有如此,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信送出后,便是焦灼的等待。永和宫内外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在观望。
傍晚时分,顾问行竟亲自来了,面色肃穆:“皇上口谕:事已查明。该太监系钟粹宫负责杂役之人,日前因差错被管事责罚,心怀怨怼,不知从何处拾得旧香囊,欲行诬陷之举,昨夜慌不择路,撞伤昏迷。宜妃娘娘御下不严,已自请处分。香囊经太医署查验,并无毒害。此事乃小人作祟,与懿嫔无关,朕已知悉。”
云澈心中巨石落地,连忙谢恩。康熙果然明察秋毫!宜妃被迫断尾求生,弃卒保帅!这场风波,她险险过关!
然而,顾问行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头再次一紧:“皇上另有口谕:懿嫔云氏,处变不惊,应对得宜,心思缜密,甚好。太后凤体初愈,需静心调养。四阿哥胤禛日渐康健,然仍需精心看顾。朕念尔通晓调理之道,性情沉静,特旨,即日起,懿嫔云氏协理照看四阿哥起居饮食,以嫔位礼遇,暂居永和宫东配殿,需恪尽职守,悉心抚育。”
协理照看四阿哥?!云澈脑中轰然一响!康熙竟然在这个当口,将抚养四阿哥的重任交给了她!这是补偿?是信任?还是……更深的考量?
“奴才……领旨谢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云澈压下心中惊涛,恭敬应答。
送走顾问行,云澈独自站在殿中,久久不语。一场致命的危机,竟以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幕,并带来了一个改变她命运的决定——抚养四阿哥胤禛!
她成功了?不,她只是踏入了一个更庞大、更复杂的棋局。从今日起,她将不再是那个可以偏安一隅的懿嫔,而是皇子的养母!她将直面德妃的复杂心情、其他皇子的潜在敌意、以及后宫更汹涌的暗流!
是夜,她抚摸着那枚指引向景阳宫的叶片,感受着其中矛盾的生机与腐朽。前路愈发艰险,但也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然而,就在她思绪纷繁之际,铃铛儿悄声入内,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张小小的、揉皱的纸条:“娘娘,这是……这是收拾那小太监昏迷的屋子时,在墙角发现的……上面好像有字……”
云澈接过纸条,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星辉感知瞬间“读”出了上面用炭灰写就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小心……佟……”
云澈的血液,瞬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