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观星台…今夜突发大火!汤监副他…他…遇刺重伤,生死不明!”
仆妇这句带着惊惶颤抖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落在云澈头顶!她眼前猛地一黑,踉跄一步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汤若望!那位可能是唯一能解读《幽冥法典》、找到“璇玑使者”线索的关键人物!竟然在她刚刚得知其存在的瞬间,就遭遇了如此毒手?!遇刺!重伤!生死不明!
这绝非巧合!这是赤裸裸的灭口!是“玄”或其背后的势力,在她触及核心秘密前,以雷霆手段掐断了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他们的反应速度、狠辣程度、以及对宫廷内部信息的掌控力,简直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过后,是滔天的愤怒与不甘!她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丝曙光,就这样在眼前被残忍地掐灭!
“何时的事?消息可确切?!”云澈强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地问。
“就…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仆妇脸色惨白,“京城快马加急送来的消息…说火势极大,还伴有爆炸,汤监副在值房中被发现时已身中数刀,凶手下落不明…步军统领衙门和粘杆处已封锁了现场…”
爆炸!中刀!果然是精心策划的谋杀!云澈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对方行事如此决绝,汤若望生还的希望恐怕极其渺茫。
“裕亲王…王爷可知此事?他有何示下?”云澈急切追问,此刻裕亲王是她唯一可能的信息来源和依仗。
仆妇摇头:“王爷定然已知,但…但并未有新的指示传来。只让奴婢告知娘娘此事,并严令娘娘…绝不可再有妄动,安心在此避祸。”
安心避祸?云澈心中冷笑。刀已悬顶,她如何能安心?!汤若望之死,如同一个冰冷的信号,宣告着对方的耐心已尽,杀戮已全面展开!她藏身于此,真的安全吗?裕亲王…还能护住她吗?
她失魂落魄地挥退仆妇,关上房门,独自站在冰冷的精舍中,全身发冷。窗外,那颗拖着幽蓝尾焰的流星早已消失无踪,仿佛预示着某种希望的陨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线索断了,唯一的知情人可能已死,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同待宰的羔羊。
不!不能放弃!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不屈的火焰。汤若望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呢?他的值房遭遇大火和刺杀,但那些珍贵的西洋书籍、星图、研究手稿呢?会不会有线索残留?还有…他近日“闭门谢客,形迹可疑”,是在研究什么?是否与《幽冥法典》或“璇玑锁”有关?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她必须想办法知道汤若望遇刺现场的细节!尤其是他可能留下的、未被销毁的遗物或信息!
但这谈何容易?钦天监已被严密封锁,她根本不可能靠近。
她猛地想起一人——裕亲王!只有他可能有渠道获得现场勘查的密报!她必须说服他,让他相信汤若望之死与“红颜悴”毒药案(她编造的借口)有关,从而共享信息!
她立刻扑到桌边,铺纸研墨,用尽可能恳切焦急的语气,写了一封短笺,再次强调汤若望可能掌握着西域毒药的关键配方或幕后指使者的线索,其遇刺定是灭口,恳请王爷务必查明现场有无遗落账册线索或异域文书。
她将短笺藏入食盒夹层,等待下一次交接。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次日,仆妇送来早膳时,云澈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交接食盒的瞬间,她感到对方指尖极快地在她手背上按了一下。
有回信!
仆妇离去后,云澈迫不及待地取出回信。裕亲王的字迹依旧沉稳,却透着一丝疲惫与肃杀:“…汤若望伤重不治,已于凌晨殁了。现场焚毁严重,然粘杆处于灰烬中觅得一烧残之西洋星图册,图册一角绘有诡异星象,旁注西域符文,已呈送御前。陛下震怒,然…此事已被压下,不得深究。尔所言账册,未见踪影。风波恶,勿再问,静待。”
汤若望死了!星图册!西域符文!呈送御前!却被压下!不得深究!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云澈心上!果然有线索!那残存的星图册,定然与《幽冥法典》或“璇玑锁”有关!但康熙竟然将其压下?!为什么?!是担心牵扯太广?还是…连康熙自己也受到了某种掣肘或威胁?!宫廷内的水,竟已深到了如此地步?!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寒意包裹了她。最后的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她不死心!星图册…星图…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汤若望是西洋传教士,精通天文,他研究的星图,是否会与《幽冥法典》中那些关于星辰、占卜的诡异记载有关?那“烧残的星图册”现在何处?是在康熙手中?还是藏在钦天监档案库?裕亲王提到“诡异星象”和“西域符文”,那符文是否与法典文字同源?
她必须看到那份星图册!
然而,这几乎是痴人说梦。
就在她绝望之际,精舍窗外,极其轻微地传来三声间隔有序的鸟鸣声——咕咕,咕咕咕。
云澈浑身一凛!这是她与铃铛儿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她立刻凑到窗边,压低声音:“外面如何?”
窗外传来铃铛儿极其低微、语速飞快的声音:“麻姑醒了一次,让我告诉你…汤若望…可能只是‘璇玑锁’的…‘守门人’…而非本体…其一生研究…或藏于…《崇祯历书》未刊稿之中…小心…‘影’有异动…似在找…‘钥匙’…”
话音未落,窗外脚步声骤起!铃铛儿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远遁!
云澈的心跳几乎停止!《崇祯历书》未刊稿?!汤若望参与编纂的《崇祯历书》还有未刊行的稿本?!那里面可能藏着真正的秘密?!而“影”在找“钥匙”?什么钥匙?是开启什么的钥匙?
信息支离破碎,却带来了新的、更扑朔迷离的方向!
“守门人”…“未刊稿”…“钥匙”…
她正疯狂思索,精舍门被轻轻敲响,那名仆妇去而复返,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居士…”她声音发颤,“庵外…来了好多官兵…还有…还有穿绛紫色衣服的侍卫…说是…说是奉旨…搜查庵堂所有精舍,查找…查找宫中失窃的贡品…”
绛紫色侍卫!“影”卫!他们竟然直接搜到了圣心庵?!奉旨?!康熙的旨意?!他终于不再顾忌,要对她下手了吗?!还是以“搜查贡品”为名,行灭口之实?!
云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最后的避难所,也暴露了!
“他们…到哪了?”她强迫自己冷静。
“已…已到山门了…静慧师太正在周旋…但恐怕…挡不住多久…”仆妇瑟瑟发抖。
完了!云澈感到一阵眩晕。前有狼,后有虎,她已无处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和惊呼声!“走水了!后山粮仓走水了!快救火啊!”
火光猛地窜起,映红了窗纸!庵内瞬间大乱,脚步声、呼救声、泼水声响成一片!
混乱!突如其来的混乱!
云澈瞬间明悟——这是有人在制造混乱帮她!是铃铛儿?还是裕亲王的人?!
那仆妇也反应过来,急道:“趁现在!居士快随我从密道走!”
密道?!这庵中还有密道?!
仆妇不容分说,拉着云澈冲出精舍,奔向精舍后一处堆放柴火的偏僻角落,挪开几个柴垛,露出一个狭窄的、向下的石阶入口!
“快!下去直走,尽头是山涧!有人接应!”仆妇急促道。
云澈不再犹豫,俯身钻入密道!
就在她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前院已传来“影”卫冰冷的呵斥声和兵刃出鞘声!
密道内狭窄潮湿,云澈拼命向前奔跑,身后庵堂的混乱声逐渐远去。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水声和光亮,她奋力爬出出口,发现自己果然置身于一条湍急的山涧旁,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的鞋袜。
岸边,停着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一个披着斗笠蓑衣、看不清面容的艄公。
“上船。”艄公声音低沉沙哑。
云澈喘着粗气,踉跄上船。小船立刻离岸,顺流而下,迅速将圣心庵抛在身后。
暂时安全了。云澈瘫坐在船头,心有余悸。她看向那沉默的艄公,试探道:“是王爷派你来的?”
艄公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故人相托,送居士一程。”
“去何处?”
“到了便知。”
小船在蜿蜒的山涧中穿行,约莫半个时辰后,驶入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远处可见零星灯火,似乎是一处偏僻的村落码头。
然而,就在小船即将靠岸之际,上游突然亮起数支火把,传来急促的划水声和厉声呼喝:“前方船只!立刻停船!步军统领衙门缉拿钦犯!”
追兵竟然沿水道追来了?!云澈脸色大变!
艄公冷哼一声,非但不停,反而猛地一撑竹篙,小船如箭般向岸边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冲去!
“嗖嗖嗖!”几支弩箭破空射来,擦着小船落入水中!
“低头!”艄公低喝一声,拔出一把短刃,斩断数根芦苇,小船险之又险地钻入芦苇深处。
后方追兵的火把和呼喝声被茂密的芦苇隔绝,暂时失去了目标。
艄公驾着小船在芦苇荡中七拐八绕,最终在一片看似毫无路径的淤泥岸边停下。
“下船,从这里上去,向西走半里,有间废弃的土地庙,今夜可暂歇。”艄公指着岸上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覆盖的小径。
“多谢壮士!”云澈感激道,连忙下船。
艄公不再多言,调转船头,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水道中。
云澈按照指示,艰难地爬上岸,拨开藤蔓,果然找到一条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小径。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走去,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更深的迷茫。
土地庙破败不堪,蛛网密布,但总算有个遮风之处。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又冷又饿,身心俱疲。
汤若望死了,线索似乎断了。但她知道了《崇祯历书》未刊稿和“钥匙”的存在。“影”卫的疯狂追杀,说明他们极度渴望得到某些东西。裕亲王的态度暧昧难明。老妪和铃铛儿仍在暗中相助…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
《崇祯历书》未刊稿…会在哪里?钦天监?汤若望故居?还是…已被“影”或其他人夺走?
“钥匙”…又是指什么?是具体的物件?还是某种隐喻?
她正苦苦思索,破庙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光亮,仿佛有人用镜子反射了一下月光。
云澈瞬间警惕起来,握紧银簪。
只见窗外地上,被人从缝隙中塞进来一样小小的东西。
她等片刻,不见动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拾起。
那是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冰凉坚硬的小物件。
她打开油纸,里面赫然是一把…造型极其古老奇特、非金非铁、泛着幽暗青光的——黄铜钥匙!
钥匙的柄部,刻着一个清晰的、与她手中玄铁令牌上一模一样的——
鬼面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