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寂静被两种声音撕裂——星陨锁链不甘的嗡鸣,与江逾白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金色的养魂星火丝线钻入眉心的刹那,江逾白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扔进了沸腾的星辰熔炉。那不是灼烧的痛,而是亿万根细密的星针在神魂深处反复穿刺、搅动。观星台之灵的声音在识海中回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凝神守一,引神魂入锁链本源。记住,你不是在消灭它,是在驯服它。”
神魂离体的感觉陌生而恐怖。江逾白“看”到自己半透明的魂体悬浮在识海上空,下方是翻滚咆哮的紫黑色星渊之力,如同即将决堤的怒涛。而星陨锁链的魂念就藏在那片黑暗深处,化作一头张牙舞爪的九头魔蛟,每颗头颅都长着与锁链幽钩相同的利齿,正用猩红的竖瞳死死盯着他。
“这就是……锁链的器灵?”江逾白的魂念传来战栗。这头魔蛟的气息比深渊巨兽更阴冷,更贪婪,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神魂的亵渎。
“它本是星辰古神束缚星渊裂隙的锁界链,却在百万年前的‘星陨之战’中被深渊污染,器灵也成了这副模样。”观星台之灵的声音带着沧桑,“现在,用你的魂念扼住它的七寸,让它记住谁是主人。”
江逾白没有犹豫。魂念猛地俯冲而下,直扑那头魔蛟最中间的头颅。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将自身魂念化作一道坚韧的绳索,试图缠绕住魔蛟的脖颈——这是观星台之灵教他的法子,以魂控链的第一步,不是征服,是“绑定”。
“吼!”魔蛟发出震破识海的咆哮,最左侧的头颅猛地张口,喷出一股纯粹的星渊黑气。江逾白的魂念被黑气扫中,瞬间传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魂体边缘竟开始出现溃散的迹象。
“守住心神!”观星台之灵的声音陡然严厉,“想想鼎中的星辰之魂,想想你为何要承受这一切!”
鼎中……知夏!
江逾白的魂念剧烈震颤,溃散的边缘却奇迹般地稳住了。他“看”到白玉鼎中,那缕金色星火正温柔地包裹着女儿的残魂,她的小脸上不再是痛苦的蹙缩,而是浮现出一丝安稳的舒展。那画面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压过了神魂的剧痛。
“给我……过来!”
江逾白嘶吼着,将所有对女儿的执念化作魂念的锋芒。原本柔韧的魂念绳索突然绷紧,表面浮现出与水晶球同源的银色星纹——那是他体内仅存的、属于“人”的温暖气息。星纹触碰到魔蛟脖颈的瞬间,那头凶兽发出痛苦的嘶鸣,紫黑鳞片竟开始褪色,露出底下暗淡的银灰色。
这是“以魂控链”的关键——用自身神魂中的羁绊,唤醒锁链被污染前的星辰本源。
但星渊之力的反噬远超想象。魔蛟剩下的八颗头颅同时发难,有的喷出带着星核碎片的罡风,有的吐出腐蚀神魂的幽液,更有一颗头颅直接咬向江逾白的魂念核心!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的意识。江逾白感觉自己的魂体正在被寸寸啃噬,识海边缘甚至开始出现黑色的裂隙,那是神魂即将崩碎的征兆。他想放弃,想任由自己坠入这片黑暗,可每次意识模糊的刹那,总能“听”到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孩童呼吸声。
“知夏还在等我……”
他猛地咬紧牙关,哪怕魂体已经残破不堪,依旧死死勒紧魂念绳索。观星台之灵引导的养魂星火在此刻爆发,金色的光芒顺着魂念绳索流淌,在魔蛟身上灼烧出滋滋作响的白烟。那些紫黑色的魔气如同潮水般退去,链环的原始星纹越来越清晰,竟在魔蛟体表组成了一道复杂的封印阵图。
“就是现在!”观星台之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江逾白拼尽最后一丝神魂之力,将魂念绳索猛地收紧、下沉——不是勒断魔蛟的脖颈,而是让魂念与锁链的本源彻底缠绕、融合!
“啊——!”
神魂与魔蛟(锁链本源)碰撞的瞬间,江逾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呼。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塞进一个充满尖刺的容器,每一寸神魂都在被锁链的凶性撕扯,同时又被养魂星火的温和不断修复。这种反复的毁灭与重塑,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识海中的咆哮渐渐平息。
江逾白“看”到那头九头魔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安静悬浮的暗银色锁链。链环上的紫黑魔气并未完全消散,却被金色的星纹牢牢锁在链身内侧,如同被堤坝困住的暗流。当他的魂念波动时,锁链会随之轻颤,虽依旧带着危险的气息,却多了一丝……呼应。
“以魂控链,初成。”观星台之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这只是开始,星渊的贪婪不会熄灭,它会时时刻刻啃噬你的神魂羁绊。”
江逾白的魂念虚弱地回落,重新融入肉身。当意识回归躯体的刹那,更恐怖的痛苦接踵而至——“以血养魂”的代价,开始疯狂反噬。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紫黑色的精血,溅落在洁白的星辰玉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妖异红梅。那血液落地后并未渗透,反而像活物般蠕动着,被地面的星纹吸收,而星陨锁链竟自发地从玉台升起,链环轻触血迹,发出满足的低鸣。
这是锁链在“进食”,以他的精血为食,以他的生命力为养分。
江逾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还算饱满的皮肤此刻干瘪如枯树皮,指节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渗出淡紫色的血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锁链飞速流逝,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吸管插在血管里,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机。
“咳咳……”他想抬手触碰水晶球,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视线扫过玉台边缘的倒影,他愣住了——镜影中的人,鬓角已染上霜白,原本锐利明亮的双眼此刻布满血丝,右眼的黑色漩涡虽已缩小,却在瞳孔深处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暗紫色印记。更让他心惊的是,脖颈处的皮肤下,浮现出与锁链星纹相似的暗银色纹路,正随着呼吸缓缓蠕动,像是某种共生的寄生虫。
“这就是……变得不像人的开始?”江逾白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试着调动情绪,想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恐惧或悲伤,可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冰冷——仿佛这些变化与己无关,仿佛血肉的衰败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损耗。
星渊之力正在侵蚀他的情感。
“爹爹……”
一道带着哭腔的童音突然响起,微弱却清晰,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心底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