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腊月总伴着寒雪,可皇宫内的诗会却暖得像春。太极宫的暖阁里,鎏金铜炉燃着上好的龙涎香,文武百官围坐四周,案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与温热的米酒,李世民端坐在主位,长孙皇后陪在身侧,目光扫过众人,满是笑意。
“前日裴安写给高阳的那首诗,诸位都读过了吧?” 李世民拿起案几上的诗稿,声音洪亮,“‘凤髻金摇映日辉,鸾裙轻展带香飞’,短短两句,就把高阳的模样写活了,裴安这小子,不仅武艺好,文采也这般出众,真是难得!”
话音刚落,房玄龄便起身躬身:“陛下所言极是。裴安此诗,用词雅致,气韵生动,既写出了公主的贵气,又不失灵动,实为佳作。如今长安城内,不少文人都在传抄,说是今年最好的咏人诗。”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有的夸赞诗句精妙,有的感慨裴安文武双全,暖阁里的气氛愈发热烈。可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房遗爱,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 —— 裴安不仅毁了他的婚事,如今还凭一首诗赢得帝后赞赏,这让他如何甘心?
诗会结束后,房遗爱回到府中,立刻叫来了几个心腹小厮,脸色狰狞:“裴安那首诗,你们都知道吧?从今日起,你们去长安的酒肆、茶馆散布消息,就说…… 就说裴安与高阳公主早有私情,那首诗根本不是普通的赞美,是两人私会时写的情诗!再编些细节,比如裴安常深夜出入公主府,两人在府中饮酒作乐,甚至…… 甚至有侍女亲眼看到他们同宿一室!”
“公子,这…… 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是杀头的罪啊!” 一个小厮吓得脸色发白,颤声说道。
“怕什么?” 房遗爱一脚踹在小厮身上,语气狠戾,“只要你们做得隐蔽,没人会知道是我说的!裴安毁我婚事,我定要让他身败名裂,让高阳公主也跟着丢脸!”
心腹们不敢再反驳,只能领命而去。不出三日,长安城内便流言四起。酒肆里,有人绘声绘色地说 “裴安深夜从公主府侧门出来,衣衫不整”;茶馆中,有人偷偷议论 “高阳公主为了裴安,故意退了与房家的婚事”;甚至连街头的小贩,都在私下传 “公主府的侍女说,两人常关在书房里,连饭都要一起吃”。
流言像野草般疯长,很快就传到了高阳公主耳中。彼时她正和云儿在府中做针线,听到侍女月儿的禀报,手里的绣花针 “啪” 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怒火:“房遗爱!肯定又是他!竟敢编造这种污秽谣言,毁我名声!”
“公主,您别生气,或许只是旁人瞎传,不是房公子做的。” 云儿赶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不是他是谁?” 高阳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墙上的马鞭,“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恨裴安,这么想毁我名声!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裴安刚从左领军卫回来,听闻消息后赶紧拦住她:“公主,不可!房遗爱就是想激怒您,让您做出冲动之事,若是您现在去房府大闹,不仅会让谣言更盛,还会让陛下为难,得不偿失啊!”
“为难又如何?” 高阳甩开裴安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偏执,“他毁我名声,我岂能忍气吞声?今日我定要去房府,让他给我一个说法,让房玄龄好好管教他这个好儿子!”
说完,高阳不顾裴安的阻拦,快步冲出府门,翻身上马,扬鞭朝着房府的方向奔去。裴安无奈,只能赶紧召集几名亲兵,骑马跟在后面,心里满是担忧 —— 高阳这一闹,怕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
房府门前,高阳勒住马,马鞭指着府门,厉声喊道:“房遗爱!你给我出来!竟敢编造谣言毁我名声,你有本事做,没本事出来见我吗?”
守门的家丁吓得赶紧关上府门,派人去禀报房玄龄。不多时,房玄龄匆匆走出府,看到高阳怒目圆睁的模样,赶紧躬身行礼:“公主殿下,不知小犬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动怒?”
“房玄龄,你还敢问我?” 高阳跳下马来,一把揪住房玄龄的衣袖,语气愤怒,“你儿子房遗爱,在长安城内散布谣言,说我与裴安有私情,编造那些污秽不堪的细节,你难道不知道吗?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定要去父皇面前告你们房家诽谤皇室,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房玄龄脸色瞬间惨白 —— 他近日一直在处理政务,竟不知儿子在外闯下如此大祸!他赶紧让人去后院叫房遗爱,可房遗爱早就躲了起来,任凭下人怎么喊,都不肯出来。
高阳见房遗爱不敢露面,更是怒不可遏,举起马鞭就朝着房府的门匾抽去,“啪” 的一声,门匾上的 “房府” 二字被抽掉一块漆,木屑飞溅:“房遗爱,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日你不出来,我就拆了你的房府!”
周围的百姓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纷纷指指点点,有的议论高阳骄纵,有的唾骂房遗爱无耻,场面混乱不堪。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李世民带着禁军赶到,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高阳!你在做什么?!”
高阳看到李世民,眼眶瞬间红了,快步走到他面前,委屈地说道:“父皇!房遗爱散布谣言,说我与裴安有私情,毁我名声,他还不敢出来见我!您要为我做主啊!”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语气带着几分严厉:“房玄龄,此事你可知晓?”
房玄龄赶紧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陛下,臣…… 臣不知!小犬顽劣,竟敢做出这等诽谤皇室之事,臣定当严加管教,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他何尝不知道谣言是房遗爱散布的?之前刺杀裴安之事,虽无实据,也多半与房遗爱有关。可房玄龄是开国功臣,房家在朝堂势力庞大,没有确凿证据,他不能轻易定罪,否则会引发朝野动荡。
“房玄龄,” 李世民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威严,“朕念在你劳苦功高,今日之事,不再追究。但你必须管好你的儿子,将他禁足在后院,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踏出府门半步!若是再让朕听到他惹事,朕定不轻饶!”
“臣遵旨!谢陛下恩典!” 房玄龄赶紧磕头谢恩,心里满是后怕与愤怒 —— 他没想到儿子竟如此愚蠢,不仅没报复到裴安,反而差点连累整个房家。
李世民又看向高阳,语气带着几分责备:“高阳,你也是!身为公主,不顾身份,在大街上大闹,成何体统?谣言止于智者,你越是冲动,越是让旁人看笑话!还不快跟朕回宫!”
高阳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委屈地应道:“儿臣遵旨。”
回宫后,李世民径直来到御书房,脸色依旧难看。刺杀裴安之事,百骑司查了半个月,毫无结果;如今散布谣言之事,也找不到房遗爱参与的实据,这让他如何不怒?
“传百骑司统领秦烈!” 李世民对着殿外喊道。
不多时,秦烈走进殿内,单膝跪地:“臣秦烈参见陛下。”
“刺杀裴安之事,查得如何了?谣言之事,又是谁做的?” 李世民问道,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
秦烈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回陛下,刺杀案的杀手均已身亡,未能查到幕后主使;谣言之事,虽查到是房府的小厮散布,却无证据证明是房遗爱指使,臣…… 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无能?” 李世民猛地一拍御座扶手,声音震怒,“朕养着你们百骑司,是让你们查案的,不是让你们说无能的!刺杀案查不出结果,谣言案也查不出证据,朕留着你们何用?”
秦烈浑身一颤,不敢说话。李世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秦烈,你身为百骑司统领,却连两件案子都查不明白,朕今日便罢了你的职,赐你自尽,以正纲纪!”
“陛下!” 秦烈脸色惨白,磕头求饶,“臣求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能查出真相!”
可李世民心意已决,挥了挥手,禁军立刻上前,将秦烈拖了出去。不多时,内侍进来禀报,秦烈已自尽。李世民闭了闭眼,对着殿外喊道:“传百骑司副统领赵峰,即日起,由他接任统领之职,限他一月之内,查清刺杀与谣言两案,若查不出,提头来见!”
消息很快传到了公主府,秦虎得知哥哥秦烈被赐死,当场就红了眼眶。他走到裴安面前,声音沙哑:“将军,陛下已下旨,让我调回北衙禁军,不再担任公主府护卫统领…… 我哥哥他……”
裴安心里满是愧疚 —— 秦烈的死,虽说是因为查案不力,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卷入高阳的退婚计划,若不是房遗爱刺杀他、散布谣言,秦烈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秦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和秦统领。”
秦虎摇摇头,强忍着眼泪:“将军,这不怪你,是我哥哥无能,查不出案子,也是他的命。你以后要多加小心,房遗爱阴险狡诈,定还会找机会害你。云儿姑娘那边,你也要多护着,别再让她受伤害。”
裴安点点头,心里满是沉重。没过多久,内侍又带来了李世民的旨意,让裴安及云儿即刻调离公主府,前往左领军卫履行中郎将职责,不得再随意出入公主府。
裴安接到旨意时,云儿正陪着他在院子里看腊梅。听到旨意,云儿手里的梅花 “啪” 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苍白:“裴安,你要走了?”
“嗯。” 裴安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苦涩,“陛下让我去左领军卫任职,以后不能常陪在你身边了。”
云儿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却还是强忍着,笑着说:“没关系,你是将军,理应为朝廷效力。我会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 可她眼底的失落,却怎么也藏不住 —— 自从小清死后,她便只剩下裴安一个依靠,如今裴安要离开,她怎能不害怕?
裴安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心里满是担忧。他知道,房遗爱恨他入骨,如今他离开公主府,云儿也要回到他们的宅院生活,没了护卫力量,房遗爱定还会找机会刺杀他,并且会先对云儿下手。“云儿,你放心,我会留下亲兵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出事。”
可他心里的焦虑,却怎么也压不住。到了左领军卫后,裴安每日处理军务,却总是心不在焉,脑海里满是云儿的身影,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他日渐消瘦,眼窝深陷,连盔甲都显得宽松了些。下属们见他这般模样,都劝他多休息,可他却怎么也放不下心。
云儿在家里里,也没了往日的开心,亲兵们毕竟都是男儿,生活中也无法护卫周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修剪腊梅、做针线,常常坐在窗边,望着裴安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饭菜也吃得越来越少,脸色日渐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高阳知道情况后,心里满是愧疚。她知道,裴安和云儿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于是,她特意从府卫里挑选了十名精锐,其中五名女护卫,组成护卫队,日夜守在云儿的住处外,还特意叮嘱护卫队长:“若是云儿姑娘有任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这天,裴安难得有空,偷偷溜回家中看望云儿。看到云儿苍白消瘦的模样,他心里满是心疼,紧紧抱住她:“云儿,让你受苦了。等我查清案子,定要让房遗爱血债血偿,到时候我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云儿靠在他怀里,眼泪掉在他的衣襟上,声音带着哽咽:“裴安,我不怕苦,我只怕你出事,只怕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
裴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满是坚定:“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听说陛下已经让赵峰加紧查案,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房遗爱的罪证。等房遗爱伏法,我就正式娶你,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跟你永远在一起。”
窗外的寒雪还在飘,可屋内的两人相拥在一起,却觉得心里满是暖意。他们知道,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彼此相守,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们能摆脱所有的危险,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而此刻的房府后院,房遗爱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脸上满是得意。他身边的谋士笑着说:“公子,如今裴安被调离公主府,高阳公主名声受损,秦烈被赐死,秦虎调走,咱们的目的都达到了!裴安现在肯定惶惶不可终日,再也不敢跟公子作对了!”
房遗爱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只是开始。裴安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宁。等过些日子,我再找机会,让他彻底消失!”
寒风吹过窗棂,带着刺骨的凉意,却吹不散房遗爱眼底的阴狠。一场新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裴安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房遗爱的罪证,否则,他和云儿,甚至更多的人,都将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