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瞪着盘子里那根弹性十足、连接着两块牛肉的“牛倔强”,又看了看手里刃口都有些发钝的锯子,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或者说吃货的执着)涌了上来。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哥几个!闪开点!今天我王小虎就跟这头牛哥杠上了!我看是它的倔强劲儿足,还是我的牙口硬!”他撂下狠话,放下锯子,直接上手!用那粗壮的叉子死死摁住一块牛肉,另一只手拿起餐刀(正常的餐刀,虽然看起来也很脆弱),对准那“倔强”旁边的瘦肉部分,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一切!
“噗呲!”餐刀倒是切进去一小半,但依旧没能彻底分离。王小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叉起那块连着“倔强”、颤颤巍巍、体积依旧可观的牛肉块,视死如归地塞进了嘴里!
林小伟、郝明和林小满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他,仿佛在观摩一场人类与食物界的终极搏斗。
只见王小虎的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只藏粮的仓鼠。他开始了极其艰难的咀嚼工程。眉头紧锁,太阳穴青筋暴起,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表情,不像在享受美食,更像是在工地搬砖,还是最沉的那种。
“咕噜…咕噜噜…”巨大的咀嚼声从他嘴里传来,混合着肌肉纤维被强行撕裂的细微声响。他的下巴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和极大的幅度运动着,看起来都快脱臼了。
郝明忍不住问:“虎子…嘛味儿啊?” 王小虎百忙之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嗯…(用力嚼)…咸…(继续嚼)…还有点…糊锅底…(拼命嚼)…主要是…嚼不烂啊!跟特么嚼自行车轮胎内胎一个感觉!”
他不信邪,又努力咀嚼了将近两分钟,脸都憋红了,那块牛肉依然顽强地保持着一部分整体性,在他的口腔里进行着最后的抵抗。最终,王小虎的腮帮子肌肉宣告罢工,咀嚼肌酸疼得厉害。一股挫败感和怒火涌上心头!
“呸!什么玩意儿!”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低头,将嘴里那块经过千锤百炼、依旧“宁死不屈”的牛肉残骸,狠狠地啐回了面前的空碗里!
那团经过口腔加工、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肉纤维,带着主人的愤怒,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当啷”一声,极其清脆响亮地砸在碗底!那声音,根本不像食物落碗,更像是一颗小钢珠或者玻璃弹球掉进了瓷碗里!甚至还弹性十足地蹦跶了两下!
这一声,把王小虎自己都吓了一激灵!哥几个也全都傻眼了!这…这牛肉是练过金钟罩还是肚子里揣了弹珠?
这动静也惊动了不远处的盘头大姨。她快步走过来,伸头往碗里一看,那团“坚韧不拔”的肉团还在微微颤动。大姨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和“大事不妙”的复杂表情。她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充满同情地看了王小虎一眼,然后转身,脚步匆匆地钻进了后厨。
没过两分钟,后厨的门帘一挑,大姨又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围着沾满油渍的白围裙、戴着厨师帽(歪戴着)、一脸憨厚又带着点局促不安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手里还拎着一把…巨大的砍骨刀?刀刃寒光闪闪!
哥几个心里“咯噔”一下!王小虎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干嘛?嘛意思?嚼不烂还要动刀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了解一下!”
那厨师赶紧把砍骨刀藏到身后,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尴尬又歉意的笑容,连连摆手:“不不不!几位小兄弟,别误会!俺是这儿的厨师…俺是出来…给几位赔不是的…”
他的口音带着点外地腔,但态度很诚恳。他搓着手,看着桌上那几盘几乎没怎么动、尤其是王小虎那盘战况惨烈的“西冷牛排”,脸涨得通红:“那个…牛排…是不是…不太合胃口?嚼…嚼不动吧?”
“废话!”王小虎指着碗里那颗“弹球”,“您自己听听这声儿!这是牛排啊还是铁球啊?我说厨师大哥,您这手艺…是跟五金厂老师傅学的吧?”
厨师被说得更加窘迫,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声如蚊蚋:“俺…俺其实…不擅长做这个西餐…”
“看出来了!”哥几个异口同声。
厨师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豁出去了一般说道:“俺…俺是刚转行干这个没多久…俺以前…以前是在…在旁边那体育用品厂…篮球车间…专门…专门给篮球贴…贴外皮…缝合…就…就那种真牛皮篮球…”
“噗——!!!” “咳咳咳…” 哥几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林小伟刚喝进去的水全喷郝明身上了。
篮…篮球厂?!贴牛皮的?! 好家伙!破案了!终于破案了! 怪不得这牛排嚼不烂!这牛哥生前怕是也没想到,自己死后不仅肉被端上了餐桌,这处理工艺还是按照NbA比赛用球的标准来的!这厨师是把对牛皮韧性的追求,完美融入到了烹饪艺术里啊!这是拿处理工业皮革的手法来料理食物啊!
王小虎扶着额头,感觉脑瓜子嗡嗡的,有气无力地问:“大哥…您…您这转行…跨度挺大啊?从体育界直接干到餐饮界了?那您这…平时腌制牛排…用胶水不?缝合用针线不?”
厨师憨厚地笑了笑,似乎没听出王小虎话里的调侃,反而很实诚地回答:“胶水哪行啊!那不卫生!俺就用了点…厂里剩下的…专门粘接牛皮的…特种强力胶…就一丁点…提味儿…”
“……”哥几个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特种强力胶…提味儿…这恒河风味馆果然名不虚传,吃的就是个硬核和工业风!
那厨师说完,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竟然向前一步,伸出了那只刚才还握着砍骨刀、此刻看起来无比巨大的、布满老茧的手,直直地就朝着王小虎伸过来!
王小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脸色煞白,声音都变调了:“嘛…嘛意思大哥?!我可躺下来啊?!握手就不必了吧?!您这手…刚摸完胶水和砍骨刀…我有点怵…”
厨师一愣,赶紧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憨笑道:“别误会别误会!小兄弟!俺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你是俺干这行以来,第一个…没直接把盘子扣俺脸上、也没嚷嚷着要退菜的客人!还…还吃得这么…投入!俺就想…就想听听你的真实意见!俺这牛排…到底咋样?还有救不?”
王小虎看着厨师那真诚(却无比扎心)的眼神,又看了看碗里那颗“牛肉弹珠”,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虚弱地摆摆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槽:“大哥…我的亲大哥!我要早知道能退菜…在我锯出那条‘牛倔强’的时候…您就已经看不见我的人影了…我还跟这儿较劲?我早颠儿了!”
“哈哈哈哈!”盘头大姨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笑出了声。 林小伟、郝明和林小满也是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出来了。这顿饭吃的,太曲折了,也太哏儿了!
最后,那位从篮球厂转行的厨师大哥和盘头大姨一合计,无比歉意地给这桌直接免了单,还非要送他们几罐冰镇可乐压惊(确认过,是正经可乐)。
哥几个摸着吃得半饱(主要是精神上饱了)的肚子,喝着凉丝丝的可乐,走出“恒河风味馆”,回头再看看那块微笑着的牛头招牌,心情复杂,却又忍不住想笑。
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王小虎打了个带着牛筋味儿的嗝,感慨道:“好家伙…吃了顿牛排,差点把下辈子的牙口都预支了…不过,介经历,够我吹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