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总管府正厅里跳动，将梁柱上的雕花映得忽明忽暗。沈砚掌心的墨紫色光芒刚敛去，那块被炼化得黯淡无光的高纯度废灵滓还搁在案几上，李屠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黏在沈砚的手掌上，那眼神里的亮色，比厅里所有烛火加起来都要灼人。
“好！好一个特殊体质！”李屠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亢奋，之前的阴沉和试探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或者说，是猎手看到猎物时的贪婪。他快步走到案几旁，拿起那块失去能量的废灵滓，手指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挲着，像是在掂量什么稀世珍宝。
沈砚站在原地，垂着眸，掩去眼底的冷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屠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从他的手掌扫到他的脸，再落到他的胸口，那眼神太过炽热，太过露骨，就像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宝物，而不是一个刚刚被他“提拔”的下属。
“沈砚，你知道这高纯度废灵滓有多难得吗？”李屠突然开口，转过身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矿洞深处每月能开采出的，也不过十几块而已。寻常修士想炼化一块，至少要耗费三天三夜，还得借助专门的炼化法器，稍有不慎就会被狂暴的能量反噬，经脉尽断。”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赞叹更浓：“可你呢？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徒手就炼化了八成能量，而且面不改色，气息平稳——这份本事，就算是那些专门炼化废灵滓的宗门弟子，也未必能比得上你。”
沈砚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静：“总管过奖了，只是运气好，体质特殊罢了。”
“运气？”李屠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在这矿场里，运气可救不了命，更练不出这样的本事。你能从废灵渊活着回来，能有这样的体质，是你的造化，也是我的机缘。”
“机缘”两个字，李屠说得格外重，像是在提醒沈砚，也像是在告诫自己。站在一旁的刘莽脸色越发难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李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低下头，心里把沈砚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一个拾渣奴，能得到总管这么看重？
林墨站在阴影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砚。他比刘莽看得更清楚，李屠对沈砚的“看重”，绝不仅仅是想让他帮忙炼化废灵滓那么简单。李屠卡在炼气后期已经五年了，这些年用尽了各种办法，服用了不少天材地宝，却始终无法突破到筑基期，心里早就憋坏了。沈砚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的死胡同，让他看到了突破的希望。
“沈砚，从今天起，你就是矿场的监工了。”李屠终于抛出了正式任命，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用再跟那些拾渣奴一起拾渣，我给你安排个肥差——负责管理渣堆区的所有废灵滓开采、分拣和收缴。”
渣堆区？
沈砚心里一动。他之前只是个普通拾渣奴，活动范围只在渣堆区的外围，而矿洞深处开采出的高纯度废灵滓，都会先运到渣堆区的核心区域分拣，再登记入库。李屠让他管理渣堆区，分明是想让他直接接触到所有高纯度废灵滓，方便后续让他炼化。
“多谢总管提拔。”沈砚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却警铃大作。
“不用谢我，”李屠摆了摆手，笑容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你有本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以后，渣堆区里所有分拣出来的高纯度废灵滓，不管是矿洞深处开采的，还是拾渣奴无意中拾到的，都要第一时间交给我处理，不准私藏，不准遗漏——明白吗？”
最后三个字，李屠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像是在警告沈砚，不要打那些高纯度废灵滓的主意。
“属下明白。”沈砚躬身应道，手指却在袖袍下悄悄握紧了。
他看得很清楚，李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那不是对财富的渴望，而是对力量的执念——李屠卡在炼气后期多年，肯定是想靠大量高纯度废灵滓的能量，冲击筑基期。
而他沈砚，就是李屠选中的“炼化工具”。
“很好。”李屠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沈砚的肩膀，这次的力道比之前更重，像是在确认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我知道你刚升为监工，手下没人可用。这样，我把周虎和吴力调给你当副手，他们跟着我多年，熟悉矿场的规矩，也认识渣堆区的人，能帮你尽快上手。”
沈砚心里冷笑。周虎和吴力是赵三的狗腿子，之前跟着赵三欺负拾渣奴，现在李屠把他们调给自己当副手，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分明是派来监视自己的。
“多谢总管考虑周全。”沈砚表面上依旧恭敬。
“你是个聪明人，”李屠看着他，眼神深邃，“跟着我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每月十枚灵晶的月例，我让林墨今晚就给你送过去。等你把渣堆区的事情理顺了，我就把我修炼的《玄铁诀》基础篇教给你——这可是正宗的修士功法，比那些江湖上流传的残缺功法强多了，只要你好好修炼，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筑基修士。”
《玄铁诀》？
沈砚心里一动。他虽然不知道这功法的好坏，但能让李屠卡在炼气后期多年仍不放弃，想必不是凡品。如果能学到真正的修炼功法，他的实力肯定能快速提升，到时候就算面对李屠，也有一搏之力。
但他更清楚，李屠这么大方，绝不是出于好心。他是想先用灵晶和功法稳住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地为他炼化高纯度废灵滓，等他积累够了突破的能量，或者找到夺取自己体质的办法，自己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
“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总管的厚望。”沈砚低着头，掩去眼底的冷光。
“好！”李屠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看起来极好，“我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人。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周虎和吴力会去你的住处找你，带你去渣堆区熟悉情况。林墨，你现在就去账房取十枚灵晶，送沈砚回去。”
“是，总管。”林墨应道，眼神复杂地看了沈砚一眼，转身朝着账房走去。
沈砚对着李屠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厅外走去。走过刘莽身边时，刘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甘，沈砚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了过去。
走出总管府，夜雾依旧浓重，凉风吹在脸上，让沈砚清醒了不少。林墨很快就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追了上来，递给沈砚：“这是十枚灵晶，总管让我交给你的。”
沈砚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能感觉到里面灵晶蕴含的精纯能量。他打开布袋看了一眼，十枚鸽子蛋大小的灵晶整齐地躺在里面，泛着淡淡的白光，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灵晶都要精纯。
“多谢林哥。”沈砚说道，语气平淡。
林墨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沈砚，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但矿场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总管也不是你能随便跟着的人。”
沈砚脚步一顿，看向林墨。林墨的眼神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敌意，只有一丝复杂的提醒。
“林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砚问道。
“没什么意思。”林墨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只是提醒你一句，凡事留个心眼，别太相信总管的话。在这矿场里，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
说完，林墨转身就走，留下沈砚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雾里。
沈砚握紧了手里的灵晶袋，心里若有所思。林墨的提醒，印证了他的猜测——李屠的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他转身朝着拾渣奴的住处走去。夜雾里，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掌心的蚀灵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内心的警惕。
……
总管府正厅里，沈砚刚走，李屠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贪婪。他走到案几旁，拿起那块被沈砚炼化过的废灵滓，手指用力，“咔嚓”一声，废灵滓被他捏得粉碎，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总管，您真要把《玄铁诀》教给沈砚？”刘莽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不解和不甘，“那可是您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功法，凭什么教给一个拾渣奴？”
“拾渣奴？”李屠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他现在可不是普通的拾渣奴了。他的体质，是千年难遇的‘蚀灵体’，天生就能炼化废灵滓，而且能将废灵滓里的狂暴能量转化为温和的灵力，这种体质，比任何功法都要珍贵！”
“蚀灵体？”刘莽愣了一下，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没错。”李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我年轻时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记载，蚀灵体天生与废灵滓相通，能吸收废灵滓的能量而不受侵蚀，甚至能将废灵滓的能量转化为自身修为，修炼速度比普通修士快十倍不止，而且突破境界时，几乎不会遇到瓶颈！”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无尽的渴望：“我卡在炼气后期五年了，试过无数办法都无法突破。如果我能得到蚀灵体，或者让沈砚帮我炼化足够多的高纯度废灵滓，积累足够的能量，说不定就能一举突破到筑基期！到时候，别说这个小小的矿场，就算是整个青阳城，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刘莽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嫉妒瞬间变成了兴奋：“总管，那我们直接把沈砚抓起来，夺取他的体质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还给他灵晶，教他功法？”
“蠢货！”李屠狠狠瞪了他一眼，“蚀灵体的夺取方法极为复杂，而且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两败俱伤。沈砚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又在拾渣奴里有了威望，如果贸然动手，不仅可能夺不到体质，还会引起矿场的混乱，到时候上面的人追查下来，我们私藏废灵滓的事就会暴露。”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阴狠：“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用灵晶和功法稳住他，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炼化高纯度废灵滓。等我积累够了突破的能量，突破到筑基期，到时候他的生死，还不是我说了算？”
“就算到时候我突破不了，”李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我也可以找机会，用秘法抽取他的蚀灵本源，虽然效果会打折扣，但总比卡在炼气后期一辈子强。”
刘莽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还是总管英明！那周虎和吴力，真的要调给沈砚当副手吗？他们俩以前跟着赵三，跟拾渣奴们积怨很深，沈砚会不会不待见他们？”
“我要的就是他们积怨深。”李屠冷笑一声，“周虎和吴力是我的人，我让他们跟着沈砚，一方面是帮沈砚熟悉情况，另一方面，是让他们监视沈砚的一举一动，看看他有没有私藏高纯度废灵滓，有没有跟拾渣奴们搞小动作，更要看看他的蚀灵体，还有没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秘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沈砚识时务，乖乖为我炼化废灵滓，那一切好说。如果他敢耍花样，或者想背叛我，周虎和吴力就能第一时间动手，就算杀不了他，也能拖住他，给我争取时间。”
“高！总管实在是高！”刘莽连忙拍起了马屁，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李屠没理会他的奉承，眼神落在案几上的灵晶袋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矿洞深处每月能开采出十五块左右的高纯度废灵滓，加上拾渣奴们偶尔拾到的，每月至少能有二十块。沈砚炼化一块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二十块也不过三个多时辰，积累下来，不出半年，他就能攒够突破筑基期的能量。
到时候，他就能摆脱这个鸟不拉屎的矿场，去青阳城闯一番天地，甚至可能被大宗门看中，一步登天！
一想到这里，李屠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狂热，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突破筑基期，身穿锦衣玉袍，被众人簇拥的场景。
“对了，”李屠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刘莽，“赵三那个蠢货，现在还在废灵渊边吗？”
“回总管，还在。”刘莽连忙说道，“周虎他们把他扔在那里，他断了一条胳膊，又受了蚀灵瘴气的侵蚀，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估计活不过今晚。”
“活不过今晚最好。”李屠眼神冰冷，“他知道我们私藏废灵滓的事，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你现在去一趟废灵渊边，确认他死了，把他的尸体扔进渊底，别留下任何痕迹。”
“是，总管！”刘莽应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正厅里只剩下李屠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浓重的夜雾，眼神深邃。沈砚的出现，对他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他必须牢牢掌控住沈砚，让他成为自己突破筑基期的垫脚石。
至于沈砚的死活，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
沈砚提着灵晶袋，回到了拾渣奴的住处。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陈石头、老张等人正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看到他回来，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沈哥！你回来了！没事吧？”陈石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担忧。
“沈哥，李屠没为难你吧？”老张也凑了上来，眼神里满是关切。
沈砚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灵晶袋，说道：“没事，李屠不仅没为难我，还升我当了监工，每月给十枚灵晶，以后不用再拾渣了。”
“什么？升监工了？”
“每月十枚灵晶？”
拾渣奴们都惊呆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监工在他们眼里，已经是矿场里的“大人物”了，不用干重活，还有灵晶拿，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沈哥，你太厉害了！”陈石头兴奋地跳了起来，“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是啊，沈哥当了监工，我们就能扬眉吐气了！”
拾渣奴们都欢呼起来，脸上满是喜悦，之前的担忧和不安一扫而空。他们围着沈砚，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眼神里满是崇拜。
沈砚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这个监工的位置，坐得并不安稳，背后是李屠的贪婪和算计，稍有不慎，不仅自己会万劫不复，还会连累这些信任自己的拾渣奴。
“大家安静一下。”沈砚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虽然升了监工，但李屠让我管理渣堆区，还派了周虎和吴力当我的副手——他们俩以前跟着赵三欺负过大家，现在跟着我，肯定没安好心，以后大家见到他们，尽量少说话，别跟他们起冲突。”
“周虎和吴力？”陈石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俩就是赵三的狗腿子，以前抢我的灵晶，还打我爹，沈哥，你怎么能让他们当你的副手？”
“没办法，这是李屠的安排。”沈砚叹了口气，“他们是李屠派来监视我的，我要是拒绝，只会引起李屠的怀疑。大家放心，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不会让他们再欺负大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大家拾渣的时候，如果捡到高纯度废灵滓，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私自交给周虎和吴力，也不要私藏——李屠对高纯度废灵滓看得很重，私藏会惹来杀身之祸。”
拾渣奴们都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明白李屠为什么这么看重高纯度废灵滓，但他们都相信沈砚的话。
“沈哥，你放心，我们都听你的。”老张说道，“以后捡到高纯度废灵滓，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好。”沈砚点了点头，从灵晶袋里拿出三枚灵晶，递给老张，“张叔，这三枚灵晶你拿着，分给大家，让大家今晚买些好酒好菜，好好改善一下伙食。明天开始，我要去渣堆区上班，可能没时间经常回来，大家自己多注意安全。”
“沈哥，这怎么好意思？”老张连忙推辞，“这是你的灵晶，我们不能要。”
“大家跟着我，受了不少苦，这点灵晶不算什么。”沈砚把灵晶塞进老张手里，“就当是我给大家的一点心意，快拿着吧。”
老张看着手里的灵晶，眼眶一红，点了点头：“那……那谢谢沈哥了。”
沈砚笑了笑，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土坯房。关上门，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外面的欢呼声也变得模糊了。他把灵晶袋放在桌上，拿出一枚灵晶，放在手里摩挲着。
灵晶的能量精纯而温和，比废灵滓的能量更容易吸收。如果能借助这些灵晶，再加上修炼功法，他的实力肯定能快速提升。
但他更清楚，时间不多了。李屠的野心已经暴露，他肯定会尽快让自己炼化高纯度废灵滓，最多半年，李屠就能积累够突破的能量。他必须在这半年内，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到李屠私藏废灵滓的证据，还要想办法联系上矿场老板，或者找到能对抗李屠的力量。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打开，三颗渣蚯胆静静地躺在里面，淡黄色的胆液泛着淡淡的光芒。这是他从废灵渊带回来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用。
沈砚握紧了拳头，掌心的蚀灵纹微微亮起，墨色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李屠，你想利用我突破筑基期，那我就顺水推舟，借助你的资源提升自己。等我实力足够了，就是你的死期。
他走到床边，躺下，却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不断盘算着应对之策，渣堆区的布局，周虎和吴力的监视，李屠的阴谋，还有拾渣奴们的安全……
窗外的夜雾渐渐淡了，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和李屠的博弈，也将正式拉开序幕。
沈砚睁开眼睛，眼神坚定。他知道，前路充满了危险和荆棘，但他没有退路。为了自己的复仇，为了那些信任他的拾渣奴，他必须迎难而上，在李屠的虎口里，杀出一条生路。
渣堆区的风，已经开始躁动了。而他沈砚，将成为搅动这潭浑水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