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嫔妃方向,恰好看到杜若兰那带着憔悴的侧脸,更加担忧。
这时,晴儿已起身,代替容嬷嬷,乖巧地搀扶住太后的手臂。
乾隆也快步上前,脸上带着笑道:“皇额娘一路辛苦!儿子未能出城远迎,实在是不孝极了!”
太后看着儿子,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皇帝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日理万机,国事繁忙,额娘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哪还用得着你亲自迎接?何况还有晴儿这孩子,一路陪着我,细心周到得很。”
乾隆忙道:“皇额娘为了大清,为了儿子,远去五台山持斋祈福这么久,才是真的辛苦了。”
太后拍拍他的手:“为皇帝祈福,为咱们大清的江山社稷祈福,是额娘的本分,谈不上辛苦。”
这时,晴儿盈盈下拜,声音清脆悦耳:“晴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乾隆看着晴儿,满意地点点头:“好晴儿,快起来!这次多亏有你陪着老佛爷,让朕安心不少,朕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晴儿连忙道:“皇上您这么说,晴儿真是受宠若惊了。能伺候在老佛爷身边,是晴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一番母慈子孝的和谐场面过后,乾隆亲自扶着太后的另一只手,一行人缓缓向前走去。
太后看着跪着的众人,淡淡道:“大家都起来吧。”
“谢老佛爷恩典!”众人这才起身,垂首恭立。
太后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皇后身上,语气带着关切:“皇后,哀家瞧着,你好像清瘦了不少,身子可还安好?”
皇后心中一酸,连忙躬身回道:“谢老佛爷挂心,臣妾一切都好。”
说着,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身旁的乾隆,眼神中带着委屈和期盼。
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了,但并未多言。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了站在令妃身旁、容貌绝色的杜若兰,眼神冷了一瞬。
关于这个‘懿妃’的事情,她在回宫途中早已听闻。
一个二嫁之妇,竟能如此迅速获得盛宠,怀上龙胎,
在她看来,绝非善类,定然是个狐媚惑主的玩意儿!
只是看着她念及皇嗣,才暂时压下火气,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懿妃?倒是个新面孔。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是个有福气的。”
杜若兰连忙上前一步,再次屈膝行礼,声音柔婉恭顺:“臣妾叩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多谢老佛爷夸赞。”
乾隆生怕太后给杜若兰难堪,连忙低声解释道:“皇额娘,兰儿她……性子善良单纯,与儿子投缘……”
太后听着儿子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维护,再看他看向杜若兰时那神采飞扬、充满柔情的眼神,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都嫁过一次人了,还能有多单纯?
皇帝定然是被这狐媚子的表象给欺骗了!
晴儿站在太后身后,好奇地看着皇上对待懿妃的态度。
那眼神中的爱怜和珍视,是她从未在皇上看其他嫔妃时见过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像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
太后不再多看杜若兰,而是缓缓抬起手,示意皇后上前搀扶。
皇后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上前,恭敬地搀住太后的手臂。
乾隆和皇后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缓缓向宫内走去。
晴儿则乖巧地跟在皇后身边,懿妃则安静地跟在乾隆身侧的位置。
而被明显冷落的令妃,虽然嘴角依旧挂着得体温婉的笑容,但眼底已是一片冷意。
队伍缓缓前行,路过阿哥们的队列时,晴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尔康身上,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
尔康察觉到她的视线,顿时有些尴尬,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却猛地瞥见转角处,小燕子正拉着紫薇,两人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她们显然是为了赶时间,跑得气喘吁吁,尤其是小燕子,头上的旗头歪歪斜斜,珠钗都松动了!
尔康大惊失色,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眼睁睁看着小燕子拉着紫薇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
她们选择的路径,正好是太后、皇上等人前进的正面方向!
就在太后即将走到她们面前时,小燕子拉着紫薇“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倒在了路中央。
更糟糕的是,小燕子头上那本就没戴稳的旗头,被她这一摔,直接甩飞了出去!
上面的珠翠珠钗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其中一个硕大的珍珠,竟直直地朝着懿妃滚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懿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下意识地想避开滚到脚边的珍珠,脚下微微一滑,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兰儿!”皇上和身边的永琪同时惊呼出声。
尔康连忙转身,捂住永琪的嘴。
杜若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小腹。
鲜红的血液,迅速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孩子……我的孩子……”杜若兰的声音微弱。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起泪眼,目光难以置信地看向永琪。
那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随即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哀和了然。
她仿佛认定了什么般,垂下眼,泪水汹涌而出,晕厥过去。
这一眼,如同利刃,狠狠刺穿了永琪。
她误会了!
她认为是我让小燕子干的!
永琪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解释,却被身旁的尔康死死拉住!
“永琪!冷静!”尔康低声厉喝,额头上全是冷汗。
现场一片混乱,没人注意他们的动作。
皇后和令妃在看到杜若兰身下鲜血的瞬间,眼底几乎同时闪过快意和笑意,但她们立刻掩饰住。
“兰儿!”乾隆再也顾不得太后和礼仪,一把将身下染血昏迷过去的杜若兰打横抱起,声音嘶哑地狂吼:“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
最近的宫室是养心殿。
乾隆抱着杜若兰,不顾太后和皇后的阻拦,朝着养心殿狂奔而去。
太后也吓坏了,毕竟事关皇嗣,她连忙吩咐:“快!跟过去看看!务必保住龙胎!”
她在晴儿、皇后、令妃等人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赶往养心殿。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
永琪看着乾隆光明正大抱着杜若兰远去的背影,看着她裙摆上不断滴落的鲜血,心痛得几乎要撕裂开来!
他抬脚就想跟过去,却被刚刚站起来的小燕子一把拉住。
小燕子脸上还沾着油漆渍,惴惴不安地带着哭腔问:“永琪!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没站稳的,她的孩子要是没了,会不会怪我啊?皇阿玛会不会杀了我?”
紫薇也站起来,担忧得看着那边。
永琪猛地回头,看向小燕子害怕的脸,想起的却是杜若兰身下的血和她绝望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怨恨猛地冲上头顶!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带着恨意!
如果不是她总是这么莽撞!
如果不是她!
尔康深知永琪对懿妃的心思,见他情绪失控,眼中竟露出恨意,连忙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永琪!冷静点!”
然后对着小燕子道:“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小心!怎么还是这么慌慌张张!旗头都没戴好!现在闯下这等大祸,若是懿妃娘娘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雷霆之怒,谁也承受不起!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快!我们一起跟过去看看情况!”
永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哑声道:“走!去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