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檀香袅袅。
魏璎珞垂首敛目,姿态恭顺地坐在下首的绣墩上,语气带着忧心:“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本不该多嘴。只是如今宫中流言甚嚣尘上,都说皇上被那位新封的宸贵妃迷了心窍,为了她,竟是许久都不曾踏入后宫半步了,如今更是迷惑的皇上将一位二嫁之妇带入宫,还册以如此高位,臣妾实在是担心,长此以往,恐于皇上圣誉有损啊。”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觑太后的神色,见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便知此言已入了太后的耳。
她继续说道:“这若是寻常女子便也罢了,可那位身份实在尴尬。这一入宫不就成了皇家丑闻。臣妾一想到此处,便夜不能寐,只得来求太后娘娘拿个主意。”
太后原本半阖着眼,听着魏璎珞的话,眉头越蹙越紧。
她先前只当皇帝是国事繁忙,加之对后宫老人失了新鲜感,才少入后宫,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臣子之妻!还到了用如此强硬不顾后果的手段夺来的地步。
“竟有此事!”太后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上当真许久未召幸嫔妃了?”
魏璎珞身子一颤,怯生生地道:“臣妾不敢妄言,想来除了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如今正怀有龙裔,皇上总是不同的。”
她像是无意间想起,呢喃道,“不过臣妾听说,皇后娘娘似乎也是立春宫宴那晚,皇上多饮了几杯才——不,不,臣妾不清楚。”
魏璎珞慌张的摇头反驳,太后却已然信了。
就连皇后也被冷落了。
太后心中一凛,立刻宣敬事房总管前来回话。
记录簿册呈上,太后快速翻阅,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果然,自去年至今,皇帝的临幸记录寥寥无几,除了早些时候现在对已有身孕的苏静好稍有眷顾,便只有立春那夜留宿长春宫。
“宣苏嫔!”太后冷声道,她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静好很快被请来慈宁宫。
她已临近产期、腹部高耸,神色疲惫。
面对太后咄咄逼人的追问,起初还觉得羞耻,支吾着想遮掩,但心中那点对皇上的怨气,终究是没扛住压力。
哭着脱口而出:“太后娘娘明鉴!臣妾除了初次侍寝承恩后,皇上就再未碰过臣妾了,皇上不过是拿臣妾当了幌子罢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太后猛地一拍桌案,气得浑身发抖:“荒唐,真是荒唐透顶!”
皇上竟然早已独宠一人到如此地步。
甚至可能为了让那尔晴入宫,视后宫三千为无物。
太后瞬间想起了太宗皇帝的海兰珠,世祖皇帝的董鄂妃,他们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的样子。
爱新觉罗家,绝不能再出一个这样的情种!
“去!把那个宸贵妃给哀家叫来!哀家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绝色,能把皇帝迷惑成这般模样!”太后怒声道,眼中已带了杀机。
......
永寿宫宫内,尔晴捧着医书看着。
自古医毒不分家,入宫非她所愿,但既然已被逼至此,她便不能坐以待毙。
首先皇上命太长了,她等不了,她的孩子也等不了,要给皇上下一种极难察觉的慢性毒药。
然后设法保住皇后的性命,待皇上悄无声息地病逝,以皇后的仁厚和对她的情谊,应该能暗中放她出宫,与长盈团聚。
正在这时,太后宫中的太监突然来传旨,宣她即刻前往慈宁宫。
尔晴心下一沉,知道来者不善。
她迅速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给皇上和皇后娘娘递个话,就说太后突然宣召。”
整理好衣饰,尔晴深吸一口气,轻轻抚过肚子,保持着镇定,前往慈宁宫。
一踏入慈宁宫殿门,她便感受到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来。
太后端坐上位,面色沉郁,魏璎珞站在一旁,眼底藏着高高在上的得意,挺着大肚子的苏静好则坐在下方,眼神有怨怼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尔晴依礼下拜,姿态从容。
太后并不叫起,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尔晴。
只见她一身素净宫装,未施过多粉黛,却肤光胜雪,眉目如画,那份清丽中透出的绝色,连见惯美人的太后心中都不得不暗赞一声。
但也正因如此,那份忌惮更深了。
美成这样,又让皇帝如此痴迷,绝非善类!
“好一个宸贵妃!”太后冷笑一声,声音冰冷,“抬起头来!哀家问你,你是用了何种狐媚手段,勾引得皇上为你神魂颠倒,甚至做出强夺臣妻这等荒唐事来的!”
尔晴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却并未立刻回答。
她趁着低头掩饰的瞬间,手指悄然搭上自己的腕脉,凝神细探。
还好,虽然心绪波动,但脉象流利圆滑如珠,孩子并无大碍。
她心下稍安。
她的沉默在太后看来便是无声的傲慢。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太后怒意更盛,“哀家看你就是凭着这副皮囊,行那妲己、褒姒之事!祸乱宫闱,其心可诛!”
魏璎珞在一旁露出担忧的神色,理直气壮道:“尔晴姐姐,太后娘娘问话,你还是如实回答的好。皇上虽宠爱您,可他最是孝顺,若是惹怒了太后娘娘。”
苏静好也抚着肚子,阴阳怪气地附和:“是啊,贵妃娘娘还是认个错吧,或许太后娘娘开恩。”
殿内气氛压抑,所有宫人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声音未落,皇上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色紧绷,显然来得极为匆忙。
他一眼便看到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尔晴,眼中瞬间闪过心疼。
“皇额娘这是做什么?”皇上上前,竟是直接伸手,不由分说地将尔晴从地上扶了起来,护在自己身侧,然后才向太后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见他如此明目张胆地维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帝!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皇额娘!看看你宠的好贵妃!哀家问她话,她竟敢置若罔闻!”
“皇额娘误会了。”皇上语气强硬,直接挡在尔晴面前,“刚刚的问题不是尔晴不想回答,是她不好说。”
“因为不是她勾引儿子,是儿子对她念念不忘,是儿子非要强求于她!一切与尔晴无关,皇额娘若有怒气,冲儿子来便是!”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旁的魏璎珞和苏静好,眼中寒光乍现:“倒是你们!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搬弄是非,搅扰太后清静!魏氏,看来是朕太纵着你了!即日起,贬为官女子,闭门思过!”
魏璎珞瞬间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向皇上:“皇上!臣妾——”
“闭嘴!”皇上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接着,他又看向苏静好。
苏静好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皇上眼神冰冷,他心中早已认定前世嫡子之死与苏静好脱不了干系,如今留着她,不过是看她腹中胎儿无辜,想等她生产时再一并清算。
他冷声道:“苏嫔有孕在身,便回去好生养着,无事不得出宫门半步!”
这番处置丝毫不留情面。
太后看着皇帝为了维护尔晴,竟如此强硬地驳斥自己,甚至直接严惩了告状的嫔妃。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皇帝:“你真是被这个狐媚子迷了心窍了!为了她,你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吗?你难道真要学你——”
突然,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声音凄惶,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
“太后,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突然血崩,血流不止,太医说怕是性命垂危啊!”
“什么?”
皇上脸上的冰冷怒气瞬间染上担忧。
皇后是他的发妻,多年来相敬如宾,他虽爱慕尔晴,却不想见到皇后出事。
“摆驾长春宫!”皇上立刻下令,再也顾不上眼前的争执,转身就要走。
太后也是大惊失色,皇后腹中可是怀着嫡子!
她急忙起身:“快!快去看看!”
所有人瞬间乱作一团,匆忙赶往长春宫。
魏璎珞跟在后面,脸上担忧之余,却闪过一丝极快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