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心里叫苦,脸上却笑得更加殷勤,脑瓜子飞速转动:“皇上圣明。或许……或许正是因为在傅恒大人那儿受了挫,小姑娘家面皮薄,伤了心,又自觉失了颜面,这才心灰意冷,说了些赌气的话呢?您想啊,这宫里谁不盼着您的恩宠?尔晴姑娘想必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
他悄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继续道:“这丫头啊,就是欠点拨。皇上若真觉得她……与众不同,大可恩赏得明显些,让她明白什么是天恩浩荡,什么是真正的荣宠,她自然就回过味来了,哪还会想着宫外的平凡日子?”
皇上闻言,沉默了片刻。
李玉的话,确实戳中了他某些心思。
如今他确实对尔晴产生了兴趣。
不过她清丽脱俗远超我后宫诸人的容貌,朕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皇上有些扼腕,但下一刻,他想起还在昏迷中的富察皇后。
皇后贤德宽厚,虽然心软优柔寡断了些,让他常常失望,可夫妻多年,两人感情深重。
自己却在这里对她的宫女产生这种心思……
皇上烦躁地摆摆手,像是要挥开那些纷乱的念头:“罢了。皇后尚在病中,朕岂有心思理会这些。”
李玉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不是不想,而是时机不对,有所顾忌。
他立刻躬身道:“皇上说的是,是奴才糊涂了。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最要紧。”
心里却暗暗记下,这位尔晴姑娘,怕是真的要时来运转了,只待东风起。
......
尔晴几乎是跑回了自己的小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腕上歪扭的纱布提醒着方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无论是傅恒的恨意还是皇上莫名的纠缠,都让她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她坐在窗边,拿起医书,却难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傅恒在回府之后,并未立刻想办法找证据救魏璎珞,她知道璎珞会找到证据洗刷冤屈的。
而是一个人静悄悄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上的红绳,眉头紧锁,心中惊疑不定。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前世的尔晴,阴狠、恶毒、善妒、执着到疯狂。
她可以不择手段,害死无辜的青莲,和皇上纠缠气死姐姐。
她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着疯狂的占有欲和怨恨。
可今天的尔晴呢?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甚至带着厌烦和冷漠。
还能说出让我娶璎珞的话。
这太奇怪了。
除非……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傅恒的脑海。
难道尔晴也和他一样,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所以她才性情大变。
傅恒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必须找她问清楚,要当面质问她!
如果她真的也重生了,那他们之间这笔烂账又该怎么算?
前世她做的那些恶,难道就因为重生就能一笔勾销吗?
傅恒绷紧下颌线,死死攥着那根染血的红绳,又隐约感觉淡淡的甘松香气萦绕着。
......
第二日一早,他得空便立马赶到长春宫。
却被告知尔晴姑娘受了惊吓和轻伤,在静养,暂不见人。
傅恒不信,试图强行闯入,却被明玉拦了下来。
明玉因为傅恒明明喜欢璎珞又和尔晴拉扯的传闻,对来找她的傅恒没好脸色:“傅恒大人!这里是长春宫,不是你的富察府!尔晴既然说了要静养,就是不想被人打扰!您堂堂御前侍卫,硬闯宫女居所,传出去像什么话!”
傅恒被明玉呛得哑口无言,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终究无法真的硬闯。
他焦躁地在宫门外徘徊了片刻,最终只能咬牙离开,心中对尔晴的怀疑却达到了顶点。
她躲起来?是心虚吗?还是另有图谋?
而尔晴借口养伤闭门不出,独自沉浸在浩瀚医术中时,脑海中不时闪过前世的片段。
自己当时因为嫉妒害了青莲后,回到长春宫,给皇后献上生子秘方,皇后生下永琮,又失去了永琮,在最绝望的时候,自己告诉她和皇帝有染这事,给了她致命一击。
淡淡愧疚涌上,。
皇后,她也曾经真心敬重过,只是后面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站在魏璎珞身后,她心态彻底失衡。
如今重来一次,或许是医者本能,驱使着她想做点什么。
了却这段因果,她才能更专注于自己的道路。
夜深人静,长春宫守卫虽严,但因皇后昏迷而气氛沉凝,宫女太监们经过连日守候也已疲惫。
尔晴凭借着对长春宫格局的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巡查的守卫,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后寝殿。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安神香的气息。
皇后静静地躺在凤榻上,面色苍白。
尔晴屏住呼吸,轻轻搭上皇后的腕脉。
脉象沉细欲绝,似有若无,显是心脉受损,忧思郁结堵塞灵窍。
单凭汤药调理已难奏效,需以金针度穴,温和导引,刺激生机,化瘀开窍。
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在微弱的光线下,眼神变得无比专注而冷静。
每一针都极轻极柔,这个过程极耗心神,尔晴的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浑然不觉。
时间一点点流逝,皇后的脸色似乎恢复了极淡的血色,呼吸也仿佛稍稍有力了一些。
施针完毕,尔晴仔细收回所有银针,不留痕迹。
她看着皇后依旧紧闭的双眼,沉默片刻,如同梦呓般自语道:“您快点好起来吧,您喜欢的那个魏璎珞,她很聪明,这次被人陷害,她自己也发现了破绽,查出了诅咒人偶上的绳结与她惯用的不同,指认了刘嬷嬷,她已经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如今她只需要一个位份高的人,比如皇上,肯信她,为她开口说句话,她大概就能回来了,就不用再在慎刑司或是辛者库受苦了。”
说完这些,她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融入了夜色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瞬。
凤榻上的皇后,那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指尖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动。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傅恒又一次来到长春宫。
他依旧为了魏璎珞之事心急如焚。
虽然璎珞已经洗刷了冤屈,但皇上没有松口,他和璎珞的事情,他不敢冒险去求皇上,也不愿意如了尔晴的意,如前世一般请求赐婚。
他来探视姐姐,也希望姐姐若能醒来,或许能为璎珞说句话。
他刚被宫女引至寝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宫女惊喜的低呼:“娘娘!娘娘您醒了?快!快去传太医!禀报皇上!”
傅恒心中猛地一震,狂喜瞬间席卷了他!他也顾不得礼仪,立刻冲了进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