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已近尾声,原本的热闹被皇上的低气压破坏殆尽,席间气氛沉闷,众人皆有些食不知味。
皇上正心浮气躁地喝着酒,一眼瞥见尔晴在珍珠搀扶下走来。
她脸色依旧苍白,却不掩清丽,反而越发楚楚动人,与身旁那个温文尔雅目光紧随着她的探花郎站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般配感?
这画面刺得他心中那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起来。
皇后见尔晴过来,担忧道:“尔晴,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才落了水,万一再受了风可怎么好?”
尔晴松开珍珠的手,盈盈下拜,声音虚弱却清晰:“奴婢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关怀。奴婢已无大碍,特来谢恩。”
皇上重重放下酒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谢恩?朕看你是该好好说说!这么大人了,行事如此不稳重,怎会轻易就掉入水中?”
那小宫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被娴贵妃压过来,立马跪地磕头,哭喊道:“皇上恕罪!奴婢们不是故意的!奴婢们当时在争执,没看见尔晴姑娘过来,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好像一切只是一场意外,尔晴只能自认倒霉。
皇上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办事如此毛躁,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撵去辛者库!”
两个宫女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处罚如此之重,视线连忙转到纯妃那,满眼惊慌,正要开口说话,娴贵妃趁皇上不注意,已让人捂住她们的嘴带下去。
处置完宫女,他的目光没停留片刻便落回尔晴身上。
他放缓了些语气:“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好生歇着,出来逞什么强?”
尔晴却顺势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皇上:“谢皇上关怀。奴婢确有一事相求。”
纯妃见时机差不多,按捺不住,故作轻松地笑道:“哎呀,尔晴姑娘和西林觉罗大人一同过来,莫不是想来求皇上赐婚吧?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皇上猛地瞪向纯妃,厉声:“闭嘴!堂堂一宫主位,胡乱猜测,成何体统!”
纯妃被当众呵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悻悻地闭了嘴,眼底却闪过快意。
然而,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护在尔晴身侧的长盈,却忽然上前一步,撩开袍角,径直跪在了皇上面前。
他背脊挺得笔直,因为紧张和激动,呼吸略显急促,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
“皇上,臣西林觉罗·长盈,恳请皇上恩典!”
皇上一愣,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所有人都看出皇上心思了,长盈心里也有了猜测,但这是嫣儿的意愿。
也是他两世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皇上,坦然继续:“皇上方才曾亲口对臣言道,若臣有心仪之人,便可向皇上请求赐婚!君无戏言。”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对尔晴姑娘一见倾心,情难自已!方才水中相救,虽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之举,却已有肌肤之亲,于尔晴姑娘清誉有损。臣愿负起全部责任,求皇上将尔晴姑娘赐婚于臣!臣必当竭尽所能,护她一生周全,绝不辜负!”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转向一旁的尔晴,恰好尔晴的视线也看着他,眼眶通红,盈泪欲滴。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探花郎,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皇上明显不悦的时候,直接跪地请婚,而且还搬出了皇上之前的承诺。
皇上的脸彻底黑了。
好个不知趣的病秧子!
朕给你几分颜面,你竟敢顺杆往上爬,真来求娶朕看中的人!
他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压抑不住。
皇上猛地将视线转向尔晴,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压迫,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尔晴!探花郎所言,可是你的意思?你,又当如何想?”
他几乎是在暗示她,只要她否认,只要她表现出丝毫不愿,他就有理由驳回这该死的请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尔晴身上。
皇后担忧地看着她。
纯妃、娴贵妃咽了咽口水,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执着。
尔晴这个贱婢万一不要脸的顺杆子爬吧,他们一番功夫白费不是白费了。
在皇帝冰冷威胁的注视下,尔晴缓缓抬起头。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却忽然飞上两抹淡淡的红晕。
她微微垂下眼睫,避开皇上锐利的目光,声音不大,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和怯意,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长盈一眼,那眼神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带着感激的情意。
她声如蚊蚋,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西林觉罗大人君子端方,奋不顾身救奴婢于危难,奴婢感激不尽……”
在场众人谁不是人精?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纷纷交换着眼神,看来这尔晴姑娘对探花郎,也是有意的啊。
皇上看着向来冷硬不知趣的尔晴那副表情。
是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小女儿的娇羞情态。
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头顶。
好,好得很!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病秧子,一个包衣奴才,竟敢如此忤逆他!
尤其还是在他明显表现出对尔晴的在意之后,还敢如此,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好,好一个一见倾心,好一个郎情妾意!”皇上怒极反笑,声音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既然你二人有情,朕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西林觉罗长盈,朕便成全你!”
他目光扫过尔晴瞬间亮起的眼眸和长盈难以置信的狂喜,心中更是堵得厉害,恶意顿生。
皇上故意加重语气,带着随意:“既然两情相悦,也不必拖沓了。朕看,下个月便是个好日子,择日完婚吧!”
下个月?如此仓促,简直如同儿戏!
皇后一惊,下意识地想开口劝阻:“皇上,这是否太……”
“朕意已决!”皇上粗暴地打断她,眼神阴鸷地盯了尔晴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好歹的物件。
“莫非,尔晴不愿意?”皇上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尔晴没想到皇上如此赌气,竟将婚期定得这般仓促。
但事已至此,能离开皇宫便是胜利。
她连忙垂下头,恭敬道:“奴婢谢皇上恩典。”
长盈也跟着叩首:“臣,谢主隆恩!”
皇上看着底下谢恩的两人,只觉得无比刺眼,心中怒火乱窜,却又无处发泄,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朕累了,散了吧!”
一场立冬宴,草草收场。
大家看着跪在中间两人,摇摇头。
得罪了皇上,日后这探花郎前途未卜啊。
尔晴跪在原地,听着皇上远去的脚步声,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
她抬起头,与同样看向她的舅舅目光相接。
比预期的好,总算能离开了。
这个月正好把娘娘的身体养好,日后出宫应该和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尔晴心里越发轻松,此时才有了真正重生的感觉。
精致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更显动人风姿。
想起还有一个月要娶嫣儿的长盈,心里又是紧张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复杂难言。
可看到嫣儿的笑容,也被感染,轻轻勾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