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织造局的投毒未遂事件,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滚油,虽未立刻炸开,却在养心殿内激起了层层警惕的涟漪。那“自尽”的工匠,那中断的线索,以及背后隐约浮现的、与京城勋贵千丝万缕的联系,都让裴砚和秦绾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他们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还要毒。”秦绾看着那份来自江南的密报,眉宇间凝着冷意,“这次是锦缎染料,下次又会是什么?贡品?御药?”
裴砚指尖敲击着御案,目光幽深:“江南乃赋税重地,漕运咽喉,绝不能乱。织造局之事,看似针对宫廷,实则是在试探,也是在警告。警告朕,新政若触及他们的根本,他们有能力让朕……不得安宁。”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传旨,以巡查漕运、体察民情为名,派钦差前往江南,暗中彻查织造局投毒一案。人选……需精明干练,且不易被江南官场那套糊弄过去。”
秦绾心中一动,抬眸看他:“陛下可是已有人选?”
裴砚微微颔首:“沈焕熟悉江湖三教九流,探查隐秘之事是其长处,可随行。但明面上的钦差,需一位能镇得住场面,又足够机变之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秦绾身上,“皇后以为,侯小乙如何?”
侯小乙?那个平日里跳脱不羁,却在内卫中以机灵诡变、善于钻营闻名的侯小乙?让他作为明面上的钦差?
秦绾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裴砚的用意。侯小乙看似不着调,实则心细如发,且因其出身市井,对官场那套表面文章有着天然的洞察力,不易被蒙蔽。由他作为明棋,再配上沈焕这支暗箭,确是最佳组合。
“臣妾以为,甚妥。”秦绾赞同道,“只是,江南官场盘根错节,仅靠他们二人,恐力有未逮。是否需加派……”
“不必。”裴砚摇头,“人多眼杂,反而不美。朕会予侯小乙临机专断之权,必要时,可调动当地驻军。朕要看看,这江南的水,到底有多深。”
钦差的人选就此定下。然而,就在旨意即将发出之时,秦绾却提出了一个出乎裴砚意料的请求。
“陛下,臣妾想……让沈薇随行。”
裴砚一怔:“沈薇?此去江南,恐有风险。”
“正因有风险,才更需要她。”秦绾语气坚定,“沈薇心思缜密,对账目、资金流向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江南官商勾结,利益输送必留下痕迹。明面上的查案由侯小乙和沈焕负责,暗地里对江南各大商号、尤其是与京城勋贵有往来者的资金核查,沈薇是不二人选。况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她与沈焕兄妹同行,也更便于掩护,不引人注目。”
裴砚看着秦绾,知她思虑周全,且此举确能弥补侯小乙与沈焕在查账方面的不足。他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应允:“准。便让沈薇以照料兄长起居的名义随行。告诉她,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数日后,侯小乙身着钦差官服,虽努力板着脸,但那眉眼间的灵动依旧掩不住。他手持节钺,带着一队精干护卫,浩浩荡荡离京南下。队伍中,沈焕扮作亲随,而沈薇则是一身素雅衣裙,如同寻常官家小姐,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离京十里,官道旁设亭饯别。秦绾亲自前来,并未多言,只将一枚可调动内卫江南部分暗桩的令牌交给了侯小乙,又对沈薇细细叮嘱了一番。
“江南之行,关乎新政能否顺利推行,亦关乎朝廷威严。望尔等不负陛下与本宫所托,查明真相,肃清奸佞。”秦绾目光扫过三人,语气郑重。
“娘娘放心!小的定把江南那些魑魅魍魉的老底都掀出来!”侯小乙拍着胸脯保证。
沈焕沉稳抱拳:“属下必竭尽全力。”
沈薇盈盈一礼,声音轻柔却坚定:“薇儿明白,定不辱命。”
车驾远去,尘土飞扬。秦绾立于亭中,望着南方天空,心中并无太多轻松。她知道,这只是另一场没有硝烟战争的开端。
回到宫中,她立刻召见了墨羽。
“江南之事,陛下已派钦差。京城这边,我们也不能闲着。”秦绾眸光锐利,“加大对成国公及其他几位勋贵的监控,尤其是他们的庄园、店铺、以及……与江南的往来信函、人员走动。本宫要知道,他们到底在江南布置了多少力量,又与织造局投毒之事,有无直接关联!”
“是!”墨羽领命,他深知,皇后娘娘这是要双管齐下,江南明查,京城暗控,务求将这股反对新政的暗流,彻底掐灭。
养心殿内,烛火再次亮至深夜。裴砚批阅着关于新政细则的奏章,秦绾则梳理着各方汇聚来的情报。帝后二人,一个执掌明处国策,一个掌控暗处机枢,如同帝国的双翼,在这风云渐起的时代,并肩翱翔,直面一切挑战。
江南诡波已起,钦差南下破局。
双姝并辔(指沈薇与秦绾,一明一暗,一南一北),凤翼展翅布网。
一场围绕新政、关乎帝国财富命脉的较量,在锦绣江南与权力帝都,同时拉开序幕。
(第两百一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