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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闲言碎语简直像夏天的蚊子,杂乱的在耳边嗡嗡叫,惹人厌烦的紧

有人说:

“你看沈家那丫头,男人没了还怀着孩子,硬占着房子,脸皮真厚。”

啧啧,什么男人,人家可没结婚,谁知道咋就有了

小小年纪可真有本事啊,这是准备一辈子赖上林家了呗…

有人说:

“听说她精神不正常,以前就总哭,现在倒好,跟个木头似的,怕不是真傻了。”

还有人会故意在思怡去村口小卖部买东西时挡路,阴阳怪气地问:

“思怡啊,肚子都这么大了,打算什么时候给孩子找个爹?”

思怡从不理会。

有人挡路,她就停下脚步,等对方让开;

有人说闲话,她就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等对方说够了再走。

脸上永远没什么表情,像戴着一张没有起伏的面具。

有一次,林应的远房婶婶故意把一盆脏水泼在她脚边,溅了她一裤腿的脏污,嘴里还骂骂咧咧:

“丧门星,走哪儿都晦气!”

小刘当时就在不远处的槐树后,拳头攥得咯吱响,几乎要冲过去。

可他看到思怡只是低头看了看裤腿,然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那个婶婶,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空茫。

那个婶婶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骂了两句就讪讪地走了。

思怡站在原地,直到对方走远,才慢慢转身回家。

小刘跟在她身后,看着那背影上的污渍,觉得一阵刺骨的冷。

她不是不疼,是把疼的神经也一起剥离了。

那些碎言不是伤不到她,只是不在乎了

那天晚上,小刘敲开思怡的房门,手里拿着干净的裤子和一盆温水。

“擦擦吧。要不…”

他把东西放在门口,没敢打扰她。

思怡没看他,只是坐在书桌前,翻着书。

“不用。”

“会着凉。”

“不会。”

小刘站在门口,看着她的侧脸。

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睫毛很长,却像结了冰,一动不动了

肚子已经很明显了,隔着衬衫也能看出圆圆的弧度,可思怡好像完全没意识到那是个生命,只是把它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

“思怡,”

小刘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你不能这样。”

思怡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像在问“我哪样了”。

“你在杀死你自己。”

小刘鼓足了勇气

“你在把所有的情绪都扔掉,这样下去……”

“这样很好。”

思怡不愿听了,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

“不疼”

小刘的心脏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看着思怡又重新低下头,继续翻书,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在门“咔哒”一声关上的瞬间,他才完全脱了力,靠在墙上,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封在壳里、连疼都感觉不到的爱人,他真的输得一败涂地。

他弄丢了他的小太阳。

秋分那天,下了场小雨。

思怡半夜被胎动弄醒,坐在床上摸了摸肚子。小家伙在里面踢得很欢,像在跟她打招呼。

她没像别的孕妇那样温柔地回应,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阵胎动,直到肚子慢慢平静

她很烦,莫名的烦,

从小便不喜欢小孩的她,自然也不认为自已真能当好一个母亲,凭什么呢,林应一走了之,把她困在这里重现当年干妈那一套,

她承认,她要开始讨厌一点这个回不来的爱人了,

想着,思怡又笑了,她只答应了会生下来,又没说会管,也没说要困在这一辈子啊

等生下来,她就要走,去哪?找林应嘛?倒真没必要考虑了

或许,她是真的想去找林应的

这个孩子,这的一切,她从不在乎的

林应的死,倒是给她了从未有过的莫大勇气,她不要一辈子困死在这!!

林应,我不许,你听到没,你走了我会死的…我说到做到!

大半年前她刚对他说过这句话,他明明也答应了不走,原来只是在哄她罢了,

思怡只觉得可笑,半年前她还是那个围着林应叽叽歪歪的,还正在憧憬明年考上浙大和他能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他们也还是那对惹人羡厌的眷侣,

现在呢,她倒成了不择手段得了失心疯的大肚婆了…

她笑出了声,笑的凄凉,笑的彻骨

霜降过后,院子里的向日葵开始耷拉花盘,金黄的花瓣边缘卷了边,像褪了色的绸缎。

思怡还是每天早上给它们浇水,只是动作更慢了些,肚子沉甸甸地坠着,走两步就要扶着腰歇一歇。

这天下午,思怡坐在书桌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无名指——那里空空的。

思怡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戒指不见了!

那是林应十三岁生日送她的,他们的定情戒指

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就是枚银质的素圈,内侧刻着个两人的字。

林应当时红着脸说“地摊上买的,不值钱”,却在她弄丢过一次后,翻遍了林家老宅,最后在一堆废物里找了回来,手指被木刺扎得全是小红点。

后来林应去浙大,思怡也不常戴了,把戒指摘下来收在了盒子里,直到林应“走”后,才又戴回了手上。

不是为了什么念想,更像一种习惯,像每天要吃的药,像睡前要摸一遍的盒子,是支撑她熬过那些麻木日子的锚点。

思怡站起身,再也顾不上什么了,

因为动作太急,肚子撞到桌沿,传来一阵钝痛。

她没顾上揉,只是弯腰在书桌下摸索,指尖划过积灰的地板,指甲缝里沾了灰也浑然不觉。

“找什么?”

张沐推门进来,看到思怡跪在地上,吓了一跳,

“地上凉,快起来。”

思怡没理他,只是一味往床底钻,半个身子探进去,肩膀蹭到床板也没停。

小刘跟着走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心脏骤然收紧了

——这段日子思怡平静的毫无情绪,从没这样慌乱过,哪怕被泼脏水、被嘲讽,都没皱过一下眉。

“丢东西了?”

小刘蹲下身,试图安抚她

“告诉我,我帮你找。”

思怡抬起头,脸上沾了灰,眼神里却有种罕见的焦灼,像迷路的孩子。

思怡张了张嘴,想说“戒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往柜子缝里掏。

张沐和小刘面面相觑,都看出了事情不简单。

思怡从不为丢东西着急的,上次方小宁送她的银手链不见了,她也只是淡淡无所谓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

思怡把林应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衣柜里的旧衣服被全抖了出来,叠得整齐的床单被扯得皱巴巴,连盒子里的照片都被倒在桌上,一张一张翻过。

她不说话,只是机械地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扶着腰喘气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小刘几次想帮忙,都被思怡轻轻避开了。

她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警惕地守着这片空间,不许任何人触碰她的寻找。

“到底找什么?”

张沐忍不住拉她,声音里带了点急,

“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找不行吗?”

思怡!!

思怡的指甲在地板上刮出细碎的声响,盒子被翻倒混在地上,

里面的照片也散了一地。

有她和林应十三岁的合照,有六人组在海棠树下的笑脸,还有一张被折了又折的小纸条,上面是林应歪歪扭扭的字:

“思怡的药在抽屉第二层,记得吃。”

她的指尖抚过那张纸条,又想起戒指内侧的“应”字。

心口闷得发疼——那是林应留在她身上最具体的痕迹,比照片更实在,比回忆更鲜活,是她在这片麻木里唯一能抓住的“真实”了

“到底是什么?”

张沐又耐下心蹲在她身旁,捡起一张照片,看到思怡指尖反复摩挲的无名指,灵光一闪,

他知道了

“是不是……戒指?”

思怡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猛地站起身,往院子里走了

两人了然对视了,

原来是戒指,因着林应的戒指…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思怡扶着门框缓了会儿,目光扫过向日葵田,扫过海棠树,扫过石凳下的缝隙

——她记得去年秋天,她也是坐在石凳上晒太阳,戒指不小心滑落在地,就是滚进了那道缝里。

可现下,石凳下空空的。

她又转身往厨房走,指尖划过灶台、碗柜、甚至储物室的角落。

小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笨拙地弯腰,肚子顶在门框上也毫不在意,心里像被钝刀割着疼。

他知道那枚戒指,比谁都知道——那是他用攒了三个月的奖学金买的,买之前挑了又挑,他骗她的,那是他第一次去专柜给她买的

怕她嫌弃或不喜欢,藏在口袋里捂了半天,递出去时手都在抖。

“别急,”

小刘伸手扶她,又被思怡避开,

“我们一起找,总能找到的。”

思怡也没理他,只是固执地在院子里转圈,像只困在原地的兽。

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把思怡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里的人,弯腰、起身、再弯腰,重复着徒劳的动作,看得张沐眼睛直发酸。

直到傍晚,她的额头渗出了汗,嘴唇也抿得发白,

还是没找到。

思怡才终于停下脚步,靠在海棠树上喘气,

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感受到她的焦躁,轻轻踢了踢她的腰。

思怡低头摸了摸肚子,眼神里的焦灼慢慢沉下去,又变回那片熟悉的空茫。

她转身往房间走,脚步缓慢,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不找了?”

张沐急忙跟上去问。

思怡没再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小刘站在原地,看着思怡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查一下最近谁来过林宅,尽快”

而他,便直奔专柜,

他得做两手准备,这个戒指对两人的重要程度,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更何况,他也不信戒指会平白无故消失。

这院子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林奶奶偶尔过来坐坐,总不至于……

第二天一早,张沐便拿着手机急匆匆跑进院子,脸色很难看:

“找到了!”

林应正在给思怡熬小米粥,闻言手一抖,粥洒了些在外边。

“在哪?”

张沐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条朋友圈截图,发布者是村里一个叫李婷的女孩,配图是只戴着戒指的手,

配文写着:“男朋友送的小戒指,还挺别致”

那戒指的款式,那内侧若隐若现的刻痕,林应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思怡的。

“这丫头……”

张沐咬牙切齿了些,

“我前几天还见她在林宅门口晃悠,肯定是她顺手牵羊拿了!”

林应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他想立刻去找李婷,把戒指抢回来,可转念一想思怡的性子,又按捺住了

——她要是知道戒指被人捡了去还四处炫耀…

“我去处理。”

林应把手机还给张沐,平静了下

“你看好思怡,别让她知道。”

张沐点点头,

两人刚要转身,就见思怡站在门口,眼神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手机。

她不知站了多久,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紧紧抿着,握着门框的手指很用力

她都看见了。

“思怡,你听我说,”

张沐慌忙收起手机,

“就是个误会,我和林应去拿回来……”

话没说完,思怡已经转身往外走。

她的脚步很快,挺着肚子,每一步却都带着种不管不顾的决绝,小刘想去拦,被她猛地甩开胳膊。

“别碰我!”

她的声音第一次很强硬。

小刘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思怡快步走出院门,背影在晨光里显得单薄又固执,心也被什么东西击痛了。

“追啊!”

张沐推了他一把,

“她一个孕妇,万一出事怎么办?”

小刘慌忙回过神,拔腿追了出去

李婷家在村东头,离林宅不远。

思怡走到她家院门口时,正看见李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举着戴戒指的手,跟几个同龄女孩说笑着

“……你们看,这戒指看着不起眼,说不定是银的呢?林思怡那丫头不是怀了林应的种吗?指不定是林应送的定情信物,现在人走了,戒指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戴……”

“婷姐你真厉害,这种好东西都能捡到……”

“那是,谁让她自己不小心……”

话音未落,思怡已经走进了院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说笑声一瞬便戛然而止。

李婷看到思怡,先是慌了一下,随即又挺了挺胸,故意把戴戒指的手举得更高:

“哟,这不是思怡吗?来找我有事?”

思怡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手上的戒指。

阳光照在银圈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枚她戴了快五六年的戒指,此刻套在别人手上,像根刺扎进她眼里。

“这戒指……”

李婷还在故作镇定地炫耀,

“是…

“摘下来。”

思怡开口了,声音很平,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

“你说什么?”

李婷还没反应过来。

“摘下来。”

思怡又说,往前迈了一步。

她的肚子很大,站在那里,更像座沉默的山,

“那是我的。”

“你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李婷被她的气势吓住,嘴上却还不肯服软,

“有证据吗?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林应都不在了,你留着这东西干嘛?晦气!”

这句话像根火柴,点燃了思怡眼底最后一点平静。

她没再说话,只是猛地抬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炸开。

李婷被打懵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思怡:

“林思怡你疯了吧,你还真是有神经病…”

思怡没理她,只是趁着她愣神的瞬间,一把抓住她戴戒指的手,用力一扯。

银圈不算紧,却因为李婷攥着拳头不肯松,扯了两下才拽下来。

戒指回到掌心的那一刻,思怡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银圈,转身就往外走,不给她们任何反应时间

李婷回过神,尖叫着要去追,被赶过来的小刘和张沐拦住了。

“你们凭什么拦我?她打我!她还抢我东西!”

李婷又哭又闹。

“那是思怡的戒指。”

小刘瞪了她下,

“别得寸进尺了”

张沐也沉下脸:

“你在村里散布谣言,偷拿别人东西还炫耀,真当没人管得了你?”

李婷被两人的气势彻底吓住,看着思怡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没敢再追,只是生气的回了院里

思怡握着戒指走的很快,回到林宅时,夕阳正落在海棠树上,把枝桠染成金红色。

她没先回房间,只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摊开掌心。

那枚银戒指躺在她手心里,因为刚才的拉扯,边缘有点,内侧的“应”字被磨得更浅了,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字,眼眶便红了。

这是林应送她的,这是林应的,是她的

是那个十二岁躲在房间里哭、需要她递糖的林应送的。

是那个十三岁红着脸说“地摊买的不值钱”的林应送的。

是那个每年十月要封闭自己、却会记得给她熬药的林应送的。

是那个说“有我在”、却又“走了”的林应送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以为所有的情绪都被剥离了,可当这枚戒指差点失去时,

她发现,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无论怎么麻木、怎么冷漠,都丢不掉的。

林应,她没办法冷静的

小刘和张沐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思怡坐在石凳上,手里攥着戒指,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

无声,却汹涌。

她没像那样崩溃大哭,只是静静地流着泪,肩膀微微耸动,像株被雨水打湿的向日葵,脆弱得让人心疼。

小刘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没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是枚新的银戒指,款式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内侧也刻着“应”和字。

是他昨天得知戒指丢了后,找银匠连夜打的。

思怡看到那枚新戒指,眼泪掉得更凶了。

“这个……”

小刘的声音沙哑,

“先戴着,那个…我找人修。”

小刘指指她手里

思怡没接,只是把那枚变形的戒指攥得更紧

张沐识趣地走了,院子里也只剩下他们俩。

夕阳慢慢沉下去,夜色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林应……”

思怡开口,声音哽咽,

“你到底……在哪啊……”

林应的心脏被狠狠刺穿,疼得他无法呼吸。

她说的在哪,

说明她的潜意识便并没有接受林应已经走″了的事,

小刘看着思怡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她手里那枚变形的戒指,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

——他费尽心机想给她一个“安全”的未来,可如果的这个未来里,让她连哭都只能偷偷哭,连一枚戒指都要拼尽全力去抢,

那他做的这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小刘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泪,指尖快要碰到她脸颊时,又硬生生停住。

夜色里,他看着思怡手里那枚旧戒指,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对不起,思怡。再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等我把所有的障碍都清除,等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我一定……一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定…不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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