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在我手里,边角被我掐出了折痕。程雪衣敲了三下手指,声音很轻,我知道这是紧急信号。净世花根,南疆的东西——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主台,呼吸变慢。洞天里的树在动,时间乱了,一株刚开的清心莲直接变成灰。胸口闷,像压了石头。我从袖子里拿出一粒清心莲粉吞下,嘴里发苦。
“下一拍品,净世花根一段,据传来自南疆古地,保存完好,有净化心魔的作用。”拍卖师说完,全场安静了一下。
三号包厢的帘子动了。一个黑袍修士站起来,举起手中的玉佩。红光更亮了,像是从里面烧出来的血。
“我加价。”他声音沙哑,“一千五百灵石,加上这块玉佩,换台上之物。”
没人说话。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要的。
但我不能让他拿到。
我抬手,掌心出现一颗深灰色的丹药。真玄冥丹。它没有灵气外泄,表面有清晰的纹路,像树的年轮。我托着它,看向三号包厢。
“我不收灵石。”我说,“也不换玉佩。”
黑袍冷笑:“那你想要什么?”
“陨铁。”我说,“纯度九成以上,至少十斤。”
他没马上回答。玉佩在他手里微微震动,红光流转。就在那一瞬,我耳朵上的耳环突然发烫,体内的洞天钟猛地一抖。
黑色巨树剧烈摇晃,枝干上出现画面——
一片荒原,空中挂着青铜小钟,一个白衣老者站在下面。一个青年跪在地上,满脸不甘:“师尊!长生之道为什么不能共享!”老者怒道:“你贪权妄法,不配承钟!”话音刚落,钟声响起,青年被震飞出去,钟影碎裂,三道光点飞向远方。
我瞳孔一缩。
那张脸……是血手丹王!
画面一闪就没了。树干上又出现一行字:“钟灵未满,慎用时空。”警告还在,但字迹已经模糊了一角。
我闭眼稳住神识,运转静默之约。不能说,不能想,关于洞天钟的事都不能泄露。一旦开口,三天封印会让我死在这里。
玉佩还在发光,和洞天钟产生牵引。寒髓草刚冒芽,立刻枯死,连年份都没积起来。时间越来越乱。
我睁开眼,盯着三号包厢。
“你不是在研究我的丹方。”我说,“你是想找回来。”
黑袍动作一顿。
“这块玉佩,不是信物。”我继续说,“是钥匙。你试了很多次,想唤醒什么。但你失败了。因为你不是主人。”
他眼神变了。
“玄冥丹能激活它,是因为炼制时用了钟壁法则。”我收回丹药,“你拿假丹来试探我,就是为了引我出手。可你没想到,真丹会反噬假货。”
他沉默几秒,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说,“一个无名散修,竟能看出这些。”
他摘下面具。
脸很瘦,皮肤贴着骨头,眼睛却很亮。鼻梁有疤,嘴角裂开像刀口。这张脸我在通缉令上见过很多次。
厉无咎。
血手丹王。
他还活着。
不是残魂,不是借体,是真正的肉身回来了。
“你以为我是死人?”他看着我,“可我活过来了。”
全场震惊。
程雪衣站在主台边,手指不动了。她没说话,但眼角轻轻眨了一下——那是暗号:对方身边有三人,气息稳,可能是元婴傀儡。
不能动手。
我现在体内钟体不稳,强行催动可能会崩。而且只要暴露洞天钟,静默之约立刻反噬。
我握紧丹瓶,慢慢站起来。
“玄冥丹,只换陨铁。”我说,“不换因果。”
转身走向门口。
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大笑。
“没想到吧?”厉无咎的声音炸开,“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不再是弟子,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没有回头。
但耳环又发烫,洞天钟里的巨树猛震,枝干上的字彻底消失。新的画面出现——
一座石塔,顶端闪着铜光。就是我们在南疆看到的那座。树根伸出去,指向塔底深处,像是在提示什么。
我停下脚步。
门外走廊空荡,灯光昏黄。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时,厉无咎低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复活吗?”
我没回应。
“因为我找到了第一块碎片。”他举起玉佩,“而你体内的钟……只是其中之一。”
我猛地转身。
他盯着我,嘴角扬起:“当年师父毁钟逐徒,却没杀我。因为他知道,我会回来。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出现。”
他顿了顿。
“你是新主人,但你不懂钟。”
我看着他。
“那你呢?”我问,“你懂吗?”
他大笑:“我不需要懂。我只需要把它拆开,炼成傀儡丹的核心!”
话音落下,玉佩红光暴涨,冲向天花板。整座珍宝阁震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我体内钟体剧烈震荡,巨树疯长,几乎顶破洞天。时间完全失控,十年份的灵药眨眼成熟又腐烂。
我咬牙,拼命压制。
静默之约运到极限,意识开始撕裂。眼前发黑,喉咙发甜。
不能倒。
我扶住门框,指甲掐进木头。
厉无咎看着我,眼里闪过得意。
“你护得住丹。”他说,“但你能护住钟吗?”
我喘口气,抬头看他。
“你错了。”我说。
他挑眉。
“我不是护钟。”我声音很轻,“我是等它认我。”
他脸色一变。
我松开手,站直身体。
“陨铁,三天后交货地点另传。”我说,“交易不变。”
说完,我走出门。
身后,厉无咎冷笑着坐下,把玉佩收进袖子。程雪衣悄悄退向后台,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走廊尽头,我靠墙站了几秒。一口血涌上来,我咽了回去。洞天钟还在震,巨树不动了,但枝干朝南疆方向倾斜,像是在指路。
我摸了摸耳环。
它不再发烫,反而变凉了。
脚步声传来。我抬头,看见侍者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有一张新纸条。
我接过。
纸上写着:
“净世花根已被三号包厢买下,运往城东别院。监控已启动。”
我捏紧纸条,走向后巷出口。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尘土味。
我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左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痕,像是被树根划的。伤口浅,却流黑血。
我低头看,血滴落地,很快被风吹干。
巷子深处,一只铁雀落在屋檐,眼睛闪了下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