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停了。我想起机关鸟之前传回的字——检测到微弱共鸣信号,来源在塔底。我站着没动。阿箬的手已经放在毒藤护腕上,呼吸也变轻了。塔底有东西在动,不是风,是规律的震动,像钟摆一样。
“先走。”我说,“这里不能待太久。”
她点头,背上药篓。我收起机关鸟,把清心莲粉塞进袖子。刚才用神识探查消耗很大,肋骨那里还闷着,走路时得小心呼吸。
我们沿着干河床往北走,天刚亮。远处有一层灰雾,中州城影影绰绰能看见。程雪衣给的眼罩还在包袱里,她说过,进城就得戴上,不然容易被人发现。
三个时辰后,我们到了城外接头点。阿箬留在暗巷等消息,我换了粗布衣服,戴上了眼罩。
眼罩外面是黑布,里面贴了符纸。一戴上,视野就变了。原本看不清的人变得清楚,空气中的灵力也能看见,像水波一样荡开。这是程雪衣做的,能看穿幻术和隐藏的气息。
我走进珍宝阁侧门。守卫看了我的令牌,没拦我。拍卖会还没开始,大厅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前排。我走过走廊,进了七号包厢。
门关上后,我靠墙喘气。洞天里的树还在动,时间不稳定。一株寒髓草刚发芽,转眼就枯了。我闭眼忍住心烦,从药囊拿出一粒清心莲粉吞下。
外面传来钟声,拍卖会开始了。
程雪衣站在主台边,穿着月白长裙,袖口有云纹。她没看我,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是暗号:三号包厢有人。
我抬头看向对面。三号包厢帘子半开,坐着两个人,一个穿黑袍,另一个戴面具。黑袍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红色,边缘有裂痕。
我握紧袖子里的丹瓶。
第一件拍品是灵矿,没人争。第二件是古阵图,叫了几轮价就成交了。直到第三件——
“玄冥丹一瓶,三粒,据传为散修秘法所炼,药性纯正,可助金丹修士稳固境界。”
台上托盘里放着玉瓶,丹气溢出,在空中形成淡青色雾气。大厅立刻乱了起来。
我盯着那瓶子。药光太亮,流转太快,灵气不顺,是假的。真玄冥丹不会冒气,只会内敛如墨。
价格很快涨到五百灵石。
我没动。
六百、七百……八百。
三号包厢突然传来笑声。黑袍举起牌子:“一千灵石,再加一块血色玉佩,换这瓶丹。”
全场安静了一下。
程雪衣眼神一闪,指尖又敲了下桌子。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反应。只要我开口,他们就能顺着灵力找到洞天钟的位置。
但我不能让假丹流出去。
价格提到一千二百灵石,没人再加。
我举起手:“我出双倍。”
所有人看向我。
我没起身,打开袖中丹瓶,掌心托出一颗丹药。它没有光,颜色深灰,表面有一圈细纹,像年轮。
真玄冥丹,本来就不好看。
“不用灵石。”我说,“用这个换。”
大厅炸了。
“那是真的?”有人小声问。
“不可能,玄冥丹早就没了!”
三号包厢的黑袍站起来,声音哑:“你凭什么说是真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说,“你只要明白,假的撑不过三息。”
我弹指,真丹飞向台上。同时,一道细微震动从我指尖传出,顺着丹药进入空气。
只有炼制者才能激活这种频率。
台上的假丹猛地一抖。
咔。
裂了。
灰烬从瓶口飘出,落在台面,像烧过的纸屑。
全场安静。
黑袍盯着那堆灰,几秒后笑了:“好手段。不过……”他举起血色玉佩,“这玉佩和玄冥丹同源,如果你愿意换,我可以再加两件灵器。”
我看那玉佩。
它在发光,红得发暗,像干涸的血。
我想起塔顶的铜光,想起幻象里跪着的年轻人,想起他喊的那句“师尊!长生之道为什么不能共享!”
这块玉佩不是信物。
是执念。
是因果。
接过它,就是接过那段恨。
我摇头:“玉佩归你。”
“丹,我要拿回来。”
话落,我再次弹指。
真丹在台上轻轻一跳,自己飞回我手中。
它落进掌心时,三号包厢的玉佩突然嗡了一声,像是被刺到。
黑袍猛地抓紧它,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我。
我没躲。
这时程雪衣开口:“玄冥丹真品已现,仿品作废。本场交易终止。”
她抬手,侍者上前收走空瓶。
大厅乱成一片,有人离开,有人记录,还有人一直看着七号包厢。
我知道,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个无名散修。
我收回丹瓶,手心还有一点震动感。
洞天里的树忽然晃了一下。
时间变了。
一株刚开花的清心莲瞬间凋谢,花瓣没落地就化成了灰。
我闭眼,压住胸口的闷痛。
不能久留。
我刚要起身,门外传来脚步声。
包厢门开了一条缝,侍者低头进来,递来一张纸条:“程小姐说,下一拍品请您务必留意。”
我接过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
“净世花根,疑似南疆遗存。”
我抬头看向主台。
程雪衣站在那儿,表情平静,手指却快速敲了三下。
是紧急信号。
我捏紧纸条,重新坐下。
门外,走廊尽头,一道黑影正走向三号包厢。
门缝透出的光照在地上,照见那人腰间挂着一枚青铜小环,和我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