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壁裂开的瞬间,我只觉得脑袋里像被人用刀狠狠划了一下,疼得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嘴里还泛起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我没敢吐出来,生怕一动就会伤到经脉,只能把那口血硬生生咽下去,喉咙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噬金鼠王趴在地上,额头上的银色纹路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它刚才拼尽全力护住了我的洞天核心,现在连抬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鲁班七世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那是洞天快要支撑不住的征兆。
“再撑一会儿。”我哑着嗓子对他说。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钟壁最深的一道裂缝上,掌心的齿轮缓缓转动,洒出一点淡淡的金光,勉强稳住了裂缝继续蔓延。可我心里清楚,这样撑不了多久了。
不能再等了。
我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封魂符。血线刚成型,就被钟内混乱的灵气扯得歪歪扭扭。我立刻换左手补笔,把符纹压进地面的石缝里。符纸刚烧成灰,还没落地,一团灰雾就从洞天边缘飘了出来——是那个黑市管事的残魂。
他死前被厉无咎灭口,神魂炸得只剩一丝执念,被我用毒木钉死死钉在钟角,一直没来得及搜魂。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反噬不反噬了。
我抽出一根缠着黑丝的细针,那是用千年腐根炼成的蚀神刺。针尖刚碰到残魂眉心,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叫。噬金鼠群立刻围上去,尾巴勾在一起,像锁链一样把他牢牢困住。
“别想逃。”我冷冷开口,催动灵力,将针一点点送进他的魂体。
刹那间,画面猛地炸开——
我看见血手丹王站在药庐地底,手里捏着一块青玉符。他蹲下身,一掌拍进泥土深处。地面裂开一条细缝,玉符沉下去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冲上来,吹得他袖子猎猎作响。他低声念道:“此眼通幽冥,百魂祭天门。”
紧接着,记忆碎片像翻书一样闪过:阵图、星轨、月蚀时刻……最后定格在一个标记上——正是我现在站的位置。
画面戛然而止。
我拔出蚀神刺,残魂化作一缕灰烟消散。脑袋像是要炸开,太阳穴突突直跳,眼角甚至渗出了血丝。但我记住了那个位置——地底三丈,偏东南方向七尺。
没时间休息。
我收起鲁班七世留下的虚影,拖着发麻的腿往外走。洞天出口在墙角,穿过那层薄薄的光膜,我重新回到了药庐废墟。
外面风不大,吹得破旧的屋檐吱呀作响。我径直走向东南角,那里堆着倒塌的梁木和碎瓦。掀开一块焦黑的木板,下面露出松软的土层。
我掐诀催动毒木灵根,五根细长如藤的黑枝从掌心钻出,扎进地面。它们像活物般向下钻探,忽然触到某种阻碍,僵住了。我加了一成力,灵根弯曲成弧,硬生生撬开一块石板。
下面是个小坑,坑底躺着半块玉佩,青底黑纹,边缘被火烧得焦黑。
我把它捡起来,擦去泥灰。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的玉佩,是药王谷核心弟子才有的灵信佩!而且……这裂口的形状,我见过。
我从怀里掏出阿箬留给我的护身符——一片干枯的绿叶,用红线穿好。她说这是她兄长给的,能避毒虫。
我把玉佩碎片贴上去。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叶脉与玉纹交错的瞬间,整块玉佩骤然发烫!一道猩红的光线从接缝处射出,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几息之后,一幅微型阵图浮现眼前,中心一点亮得刺目——正对着我脚下。
阵眼。
不是巧合,从来都不是。
他们早就知道这里连着千年阴脉,也知道我会选这地方建药庐。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把洞天钟落在这儿。等到月蚀之夜,阵法启动,我的洞天就成了最好的引子,既能聚灵又能锁魂,还能借我之手吞噬百名修士的精血。
难怪厉无咎不急着杀我。他在等,等我自己把命门送到他刀下。
我盯着那点红光,手指收紧,玉佩边缘割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
但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我收起拼好的玉佩,转身回屋。先把噬金鼠王安置在钟内最安全的角落,又取出三枚“固灵丹”贴在钟壁六处关键裂痕上。丹药融化后形成一层微光膜,暂时封住了外泄的灵流。
鲁班七世说过,修复洞天钟需要玄冰髓和赤金沙,缺一不可。西岭那边或许有希望,南荒火窟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可就算材料全到手,修复也需要时间。而月蚀,只剩下不到两天。
除非……
我在药囊底层翻找片刻,掏出一枚暗红色的丹丸。这是用十种剧毒炼成的“焚脉丹”,服下后能强行提升三成灵力运转速度,代价是经脉灼伤,严重的话会终身无法聚气。平时我绝不敢碰这东西。
但现在,也许能靠它多争取十二个时辰。
我又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上面刻着鲁班七世早年给我的“瞬移阵符”。一次性的,只能传送一人,距离不超过十里。原本是保命用的,现在得好好规划怎么用。
清点完所有存货,我打开机关匣。里面躺着三个青铜小罐,分别装着爆灵散、迷神粉,还有一个……是蚀骨蛊卵。
这些东西一旦用了,就会暴露我的底牌。但若真到了最后关头,我也顾不上什么名声了。
我合上匣子,靠着墙坐下。洞天钟在我体内轻轻震动,像一个疲惫的人在喘息。我能感觉到它的虚弱,也能感觉到它还在坚持。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抬头,看见林岳拄着剑站在门口,脸色比之前更差,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他身后没有阿箬。
“她走了?”我问。
他点头,喘了口气才说:“进了石屋……让我回来报信,说如果三天内没动静,你就当她失败了。”
我没说话,把拼好的玉佩递给他看。
他盯着那块玉,眼神变了,手指微微发抖。
“这玉……是我当年从禁地带出来的。一半给了阿箬防身,另一半埋在灶台下,没想到会被厉无咎找到。”
“他不仅找到了,还把它做成了阵眼引信。”我把玉佩收回怀里,“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整个血祭大阵的核心。”
林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弯腰咳了一声,一抹暗红从指缝渗出。
“你撑不住了。”我说。
“没事。”他擦掉血迹,“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向地面,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
“既然他知道我的根在这儿,那就让他以为一切顺利。”我慢慢站起来,“但我不会让他等到月蚀那一刻。”
林岳抬头看着我。
“我要在他以为已经赢了的时候,”我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把他的阵眼——亲手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