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我们小组连夜开了会,把你提供的关于日本财阀的资料,还有寰宇星娱在港城的产业布局都反复研究了一遍。” 陈老放下茶杯,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声音比昨天温和了不少,“我们也咨询了外贸部门的同志,了解到日本财阀在东南亚市场的垄断手段有多霸道,也知道他们之前想吞并港城娱乐产业的野心。”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晏明洲脸上,语气郑重得像在宣布重要决定:“经过一致认定,晏先生在日本金融市场的操作虽然用了些资本市场的常规手段,存在一定争议,但考虑到当时日本财阀试图垄断港城娱乐市场的特殊背景,你这一系列行为最终客观上打击了他们的气焰,也为我们民族企业保住了生存空间。所以从整体来看,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行为是积极的,值得肯定。”
这话一出口,陈默差点当场鼓掌,昨天的 “金融海盗” 变成了 “民族企业守护者”,“不义之财” 变成了 “值得肯定的行为”,等于直接推翻了所有指控!他甚至能看到后排几个之前反对老板的干部此刻都微微点头,眼神里没了敌意。
“谢谢陈老和各位领导的理解。” 晏明洲端起茶杯,轻轻碰了碰桌面,算是回应,“其实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只是不想看到外资仗着资本优势把我们自己的产业挤垮。港城是中国的土地,不能让外国人说了算,寰宇星娱在港城的产业,未来也会优先扶持内地的影视人才,为民族文化产业出份力。”
这话既表了态,又没显得刻意讨好,让陈望年脸色更缓和了些,甚至主动接话:“说得好!民族产业就需要你这样有担当的年轻人!”
旧议题就这么轻飘飘翻篇,还没等众人缓过神,陈望年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桌上,姿态放得更低,语气变成了近乎 “请教” 的诚恳:“晏先生,你在海外待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对国际经济形势,尤其是金融领域的风险肯定比我们这些常年待在国内的人看得深、看得远。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干了一辈子经济工作,可面对开放这个新课题心里还是没底,总怕走弯路。”
“国家现在搞改革开放是好事,国门开了外资愿意来,技术愿意进,老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可就像走路,刚学会走就想跑,难免会摔跤。” 陈老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忧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茶杯,“我们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突然要去车水马龙的大街,不知道哪儿有坑,不知道哪儿有车,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前我们也研究过拉美国家的情况,不少国家就是因为没把控好外资,最后被国际资本掏空了经济,老百姓苦不堪言。”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急切:“所以今天想真心听听你的看法,以你的专业眼光,我们在对外开放时最该警惕的金融风险是什么?又该怎么建属于我们自己的防火墙保护好这几十年来之不易的建设成果?你放心,今天咱们就是交流,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有顾虑。”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聚在晏明洲身上。
但这次没有审视和敌意,全是期待和求知,坐在后排的一个老干部甚至拿出了笔记本,捏着钢笔准备记录。
之前一直沉默的记录员也把笔尖对准了晏明洲,连呼吸都放轻了,负责外汇的干部更是身子前倾,显然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影响国家未来的经济安全布局。
晏明洲没客气,他知道这是对方递来的橄榄枝,也是他真正展示不可替代价值的时刻。
他没讲那些晦涩的金融模型,也没提复杂的理论,而是用最通俗的话,结合脑海里那份超越时代的报告,开始 “指点江山”:“各位领导,建防火墙不难,难的是先搞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他们手里的武器是什么。不然连对手在哪儿都不知道,再厚的墙也挡不住偷袭。”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语气郑重:“第一个要警惕的风险就是汇率,我们现在外汇储备还很薄弱,就像家里没多少存款,外面的人一旦来抢,很容易被抢空。华夏币汇率的稳定就是我们经济安全的命脉,一旦被国际游资盯上,像华尔街那些金融巨鳄,他们手里有几十亿、上百亿美金的杠杆资金,只需要在外汇市场上稍微搅动一下,短时间就能冲垮我们的汇率。”
“举个例子,假设他们集中抛售华夏币换成美元,市面上的华夏币变多,美元变少,华夏币就会贬值。到时候一斤米可能从几毛钱涨到几块钱,老百姓手里的积蓄一夜之间缩水,几十年的建设成果可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特意举了个生活化的例子,让在场不懂金融的干部也能听懂。
负责外汇管制的干部脸色瞬间凝重,手里的钢笔停在笔记本上,额角甚至冒出了细汗。
他们平时也会讨论汇率风险,却从没听过这么具体的后果,更没想过杠杆资金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有人还忍不住小声议论 :“这可太危险了”。
“第二个风险是产业空心化。” 晏明洲继续说,指尖划过桌面,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我们现在确实急需外资来发展经济,尤其是制造业,但要是不加筛选,不管好坏都引进来就麻烦了。那些跨国资本手里有技术、有品牌,他们能轻松把我们本土的幼稚产业冲垮,比如我们自己的纺织厂,本来就没多少技术优势,外资一来用更先进的机器、更便宜的价格抢占市场,我们的厂子只能倒闭,工人只能失业。”
“到时候市场被他们占了,利润被他们拿了,我们手里只剩廉价的劳动力和被污染的环境,这不是发展,是饮鸩止渴。”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以引进外资得有选择,要引进那些能带动我们本土技术升级的产业,而不是单纯来赚快钱的资本。”
“第三个风险最隐蔽,也最危险,金融衍生品。” 这个词一出口,不少人皱起眉头,显然没听过。
晏明洲解释道:“简单说就是华尔街银行家发明的赌博工具,他们能把一笔普通的贷款,一份简单的合同,甚至未来的天气,粮食的产量,都包装成可以买卖的金融产品。这东西平时看着没什么,一旦失控,破坏力比任何武器都可怕。”
“就像一堆积木,看着堆得很高,其实底下是空的,轻轻一碰就会塌,未来要是有人把这东西引进来又没人管,很可能会引发比 1929 年大萧条还严重的危机,1997 年亚洲金融风暴本质上就是金融衍生品引发的灾难。” 他特意提到了未来的危机,既是展示自己的预见性,也是在变相提醒,他的价值不止于当下,还能为国家规避未来的风险。
这些国内顶尖的经济专家听得心惊肉跳,有人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有人恍然大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还有人拿出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生怕漏了一个字。
他们看晏明洲的眼神,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对国际金融的理解,对风险的预判,早已超越了他们所有人,甚至超越了这个时代!
期间还有干部忍不住提问:“那我们该怎么防范这些风险?比如汇率,总不能一直关闭外汇市场吧?”
晏明洲也耐心解答:“可以逐步开放,先建立外汇储备的缓冲垫,同时加强监管,防止国际游资大规模进出。最重要的是要让我们的产业有竞争力,只要实体经济强了,汇率自然稳得住。”
他的回答既专业又务实,让提问的干部连连点头,连陈望年都忍不住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就在会议室气氛达到顶点,有人准备继续提问时,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中山装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秘书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径直走到陈望年身边,俯身将文件袋递过去,头压得很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陈老,中央刚送来的文件,让您亲自过目,说是急件。”
陈老疑惑地接过文件袋,手指碰到封条上的印章时,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这个印章他太熟悉了,只有涉及国家战略的最紧急、最重要的文件才会用。
他小心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纸,只有一页,却看得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瞪大,浑浊的瞳孔里闪过极度的震惊,手指都有些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反复看了三遍才确信自己没看错,嘴角甚至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抬头,看向晏明洲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有对远见的敬佩,对掌控的忌惮,还有一丝幸好没彻底撕破脸的后怕。
他深吸一口气,把文件仔细折好,放回去。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在场所有人用一种近乎庄严的语气宣布:“同志们,联合经济情况了解小组的工作,到此提前圆满结束!”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陈默都没反应过来,昨天还说要深入问询三天,怎么今天就结束了?
陈望年像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补充道:“晏先生为国家经济安全提供的宝贵意见,我们会整理成正式报告,原封不动地向中央汇报。这份报告会作为我们制定对外开放政策的重要参考,后续如果需要进一步咨询,我们会再与晏先生联系。”
说完,他走到晏明洲面前,双手递过一张宣纸打印的日程表。
晏明洲接过一看,日程表上只有一项内容:“明天上午九点,中央一号会议室单独会面。”
落款没有写会面者的名字和职务,只有一个遒劲有力的毛笔签名。
陈默凑过去看了一眼,瞬间感觉呼吸都停滞了,那是只在新闻联播和《人民日报》头版上才能见到的名字!
他的心脏 “砰砰” 狂跳,下意识地看向晏明洲,发现老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宣纸边缘,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他自己仿佛也跟着沾了光,连手心都冒出了汗。
陈望年看着晏明洲手里的日程表,语气也温和了不少:“晏先生,明天的会面很重要,要好好准备,中央对你的意见很重视,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国家的机会。”
晏明洲收起日程表,对着陈望年微微颔首:“谢谢陈老提醒,我会的。”
走出会议室时,陈默还像在做梦。
之前对他们冷眼旁观的科员此刻主动上前引路,金丝眼镜干部更是一路送到门口,嘴里不停说着: “有需要随时联系”。
秋风依旧吹着,但陈默却觉得浑身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