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元朗还裹着一层薄雾。
黄景开着那辆丰田花冠载着阿明往旧电器行赶,车窗外掠过成片的稻田,泥土混着露水的气息飘进车窗。
“景哥,你说王老板真能把那两套设备留住吗?” 阿明的声音里带着点慌,昨天听说田中手下在港深两地转悠,他总怕设备被截胡。
黄景踩了脚刹车,等过了路口的红绿灯,才侧头看他:“放心,王老板虽然市侩,但还讲点江湖道义,再说咱们昨天就付了定金,他不敢随便违约。”
话虽这么说,但黄景心里也没底,毕竟田中现在跟疯了一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家挂着昌记电器行木牌的店铺前。
店铺狭窄得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货架上堆着满是灰尘的旧电视、收音机,墙角的电风扇吱呀转着,老板是个瘸腿的老人,正坐在柜台后听收音机里的粤剧。
“李伯,我们来提设备。” 黄景走进店里笑着递过烟。
李伯关掉收音机,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他指了指空着的货架:“你们来晚了,昨天下午来了两个穿黑夹克的人说给双倍钱把设备买走了,还留了张字条说要给寰宇送惊喜。”
“什么?” 阿明急得冲上前,双手撑在柜台上,“我们昨天就订好了!您怎么能卖给别人?”
李伯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掏出张字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旁边还画了个叉。
“他们拿铁棍抵着我后腰,说我要是敢留设备就砸了我的店,我这把老骨头哪敢不从啊。” 老人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看着让人心酸。
黄景接过字条,指腹蹭过上面的墨迹,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不用想,肯定是田中干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对李伯说:“李伯,我们理解您的难处,但这批设备对我们很重要,要是凑不够,明天的放映就泡汤了,您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阿明突然蹲下身,盯着货架下面的空隙,眼睛一亮:“景哥,你看!”
他伸手拽出一个蒙着灰的设备箱,上面还贴着放映机的标签,“这里还有一套!”
李伯的脸色变了变,赶紧走过去把箱子往回拽:“这…… 这是我自己用的,不能给你们。”
黄景按住他的手,语气诚恳:“李伯,我们只要这一套,剩下的一套我们再想办法,您要是把设备卖给我们,我们给您双倍定金,以后您店里的电器坏了,我们免费来修,您看行吗?”
李伯看着阿明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字条,最终叹了口气:“罢了,谁让你们寰宇是在帮街坊做事呢,另一套我让伙计送到油麻地仓库了,你们快去拿,晚了可能就被那些黑夹克发现了。”
黄景心里一松,从钱包里掏出两千港元,塞到李伯手里:“谢谢您李伯,这是定金,剩下的我们拿到设备再给您。”
李伯把钱推回来,摆了摆手:“不用了,寰宇做平民院线让我们这些老人也能看得起电影,我不能要你的钱,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放映。”
两人抱着设备箱跑出店铺,阿明兴奋地拍着箱子:“景哥,太好了!至少有一套了,油麻地仓库那边肯定也能顺利拿到!”
黄景发动汽车,往油麻地的方向开:“但愿吧,不过咱们得小心,田中手下说不定在仓库附近等着呢。”
果然,车刚开到油麻地仓库附近,就看到两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几个穿黑夹克的人正往货车上搬设备,其中一个人的夹克上还印着东宝的字样。
“糟了,他们在搬设备!” 阿明想开门冲下去,黄景赶紧拉住他:“别硬来,我们人少,打不过他们。”
他掏出大哥大,故意开着免提,拨通了黑哥的电话:“黑哥,我们在油麻地仓库,看到东宝的人在搬我们的设备,你要不要让警署的兄弟过来看看?听说田中最近在搞走私,这些设备说不定也是走私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黑哥的声音:“知道了,我这就联系警署,你们别冲动,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黄景盯着那些黑夹克,果然,为首的男人听到警署、走私等字眼,脸色变了变,他走到黄景的车旁,敲了敲车窗:“兄弟,我们是田中先生的人,给个面子把设备留下,我们不为难你们。”
黄景摇下车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面子是相互的,田中先生断我们的路就别怪我们不给面子,现在警署的人应该快到了,你们要是不想被当成走私犯抓起来就赶紧把设备留下。”
为首的男人咬了咬牙,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设备箱:“算你们狠!我们走!”
他挥了挥手,手下们赶紧放下设备,钻进车里飞快地开走了。
阿明推开车门冲过去检查设备:“景哥,设备没坏!太好了!”
黄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高兴得太早,田中肯定还会搞事,我们赶紧把设备搬上车回公司。”
两人刚把设备搬上车,就看到仓库角落里有一张皱巴巴的纸,黄景捡起来一看,是一张 东宝仓库分布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仓库的位置,其中一个就是油麻地仓库。
他赶紧把纸塞进内袋,心里暗暗盘算,这张图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回到寰宇公司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黑哥正带着放映队的兄弟在制片厂空地上培训,张彻行举着一张傻瓜流程图,上面用红笔画着,下面还配了简单的小人图案。
“大家看好,开机的时候先按红色按钮,等指示灯变绿了再放片子,就像咱们拍电影开机前要打板一样,一步都不能错。” 张彻行的声音洪亮,手里还拿着一个旧放映机,时不时按一下按钮做示范。
队员阿福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扳手,脸涨得通红。
他今年刚十八岁,是和联胜的小弟,没读过多少书,看着流程图上的字眼睛都快花了。
张彻行让他试着开机,他手忙脚乱地拧着旋钮,突然 “咔嗒” 一声,焦距旋钮被他拧断了。
阿福吓得脸发白,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张导,对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
张彻行走过去,捡起扳手,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谁还没犯过错,当年我第一次拍电影把胶片装反了,全剧组的人等了我两个小时,比你还笨呢。”
黑哥也走过来,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旧收音机,递给阿福:“先练拧收音机的旋钮,练熟了再碰放映机,上次拍动作戏,替身演员练了三个月才学会威亚,急不来。”
阿福接过收音机,手指在旋钮上轻轻拧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谢张导,谢谢黑哥,我肯定好好练,不拖大家后腿。”
凌启文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手把手教他:“你看,这个旋钮要慢慢拧,就像给演员找最佳镜头一样,不能太用力。”
阿福跟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拧着旋钮,收音机里传来粤剧的声音,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凌哥,我会了!我把步骤记成动作口诀了,这样就忘不了了!”
张彻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明天跟我去港大场地,实战练手,保证你能学会。”
阿福激动得站起来,对着张彻行鞠了一躬:“谢谢张导!我肯定好好学!”
培训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天空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制片厂的灯突然灭了,场地里一片漆黑,队员们慌作一团,有人还撞到了设备箱。
“别慌!” 张彻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大家把备用自行车推过来,用自行车发电!”
几个队员赶紧推来三辆自行车,把发电机的线接在自行车上。
二十个队员分成两组,轮流踩着自行车,发电机发出 “嗡嗡” 的声响,场地里的灯慢慢亮了起来,屏幕也重新亮起,全场响起了掌声。
晏明洲检查着线路,对黑哥说:“明天放映场地可能也会断电,让兄弟们多准备几辆自行车,上次拍野外戏,我们靠这个撑了三小时,肯定没问题。”
黑哥点点头:“我这就让兄弟们去借自行车,保证每个场地都有备用发电机。”
黑哥刚走,就看到阿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张导,屏幕画面有点卡顿,是不是设备坏了?”
张彻行赶紧跑过去,拆开设备的外壳,用手电筒照着里面的零件:“别慌,是电容松动了,上次拍夜戏,灯光设备也出过这问题,焊紧就好。”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焊枪小心翼翼地焊着电容,动作熟练得像个老技工。
几分钟后,屏幕画面恢复了流畅,阿福松了口气:“张导,您太厉害了!要是没有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彻行关掉焊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什么,都是拍电影时练出来的手艺,以后你们遇到这种问题也可以自己解决。”
就在这时,陈默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海报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脸色发白:“晏总,港大礼堂的海报被人涂了‘寰宇骗子’,还有人在门口放鞭炮恐吓学生,现在学生们都在议论,说明天可能不来观影了!”
晏明洲接过海报,上面的 “寰宇星娱” 被涂成了黑色,旁边还写着 “骗子滚出港大”,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陈默,你现在去港大跟学生会主席沟通,我们明天在港大操场搞一场露天表演,让学生们知道我们不是骗子。张导,你带着放映队的人明天一早去港大场地提前做好准备,确保放映不出问题。”
“好的,晏总!” 陈默和张彻行齐声应道,转身就往外走。
阿明看着晏明洲的背影,小声对阿福说:“晏总真厉害,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他都能想出办法。”
阿福点点头:“是啊,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晏总和张导失望,明天一定要让放映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