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天刚蒙蒙亮,清溪村东头的河沟子上浮着一层白雾,像谁撒了一把刚蒸熟的糯米面,软软地罩住水面。林建国踩着霜碴子“咯吱咯吱”往安置房工地赶,手里攥着一根折下来的枯槐枝——昨夜他拿小刀把一头削平,在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准备当尺子用。

工地还是一片荒,杂草根根直立,顶着碎霜,像老头没刮净的胡茬子。石灰撒出的楼廓被夜露打湿,边缘晕开,活像孩子尿湿的地图。建国蹲下身,拿槐枝尺一点点量,从1单元墙根到那面插小红旗的地方:一拃、两拃……嘴里念念叨叨,“三米,正好三米。”他怕夜里霜把旗子吹歪,又从兜里掏出半截红毛线,绑在钢筋头子上,拉成一条笔直的红线,远远望去,像谁在荒地里给太阳牵了一根风筝线。

量完,他把树枝往怀里一揣,抬头看天。东边云肚翻起蟹壳青,太阳像腌透的鸭蛋黄,一戳就要冒油。建国心里踏实,拍拍膝盖上的泥,自言自语:“成了,只要杂物间不挪窝,咱家老太冬天也能在窗台晒太阳。”

同一刻,林家小院里飘出第一缕炊烟。赵秀兰把腌萝卜干的坛子抱到石桌上,坛肚的牡丹花被晨光照得鲜亮了一分。她拿筷子尖挑一点,放进嘴里,咸脆正好,舌尖还能咬到花椒的麻。她满意地点头,把萝卜干分装进三只洗净的罐头瓶——瓶身原先贴着“糖水黄桃”的纸,泡过热水撕掉,残留一点胶印,像孩子哭花的脸。

林老太坐在藤椅上,膝盖搭着旧棉被,被面是二十年前的“百鸟朝凤”,凤尾巴早洗成灰白。她手里捏着棉鞋底子,针线在布层间穿梭,“嗤啦——嗤啦——”每拉一针,就顺势在发间蹭一下,银发和麻线一起闪光。晓梅蹲在她腿边,拿粉笔在地上画格子,画一步跳一步,玩“跳房子”,偶尔抬头问:“奶奶,新房子真能有阳台吗?我想养一盆薄荷,老师说要观察植物呼吸。”老太太笑出褶子:“能,咋不能,到时候给你搭个小花架,再挂一只风铃,风一吹,满屋叮当。”

晓阳撅着屁股在磨盘上“擦擦”推他的小木车。车轮是建国昨夜新换的,松木屑还散着香。他一边推,一边学火车“呜——”,推快了,前轮碾到一块小石子,“咣当”翻车了。小家伙也不哭,就地坐下,把铁皮青蛙按进车斗,嘴里配音:“呱——到站了,旅客请下车。”

张婶拎着一篮新蒸的玉米面窝头跨进院门,篮子上盖一块蓝靛布,布角绣着“福”字,针脚歪歪扭扭,像她着急时的脾气。她一进门就嚷:“秀兰,我寻思了一宿,还是你们家靠谱,这篮窝头给老太垫肚子,热着呢!”

赵秀兰擦手迎上去:“哎呦张婶,来就来,还带啥粮食。”张婶把篮子往石桌一放,揭开布,热气“呼”地窜出来,像掀开了蒸笼盖。她压低嗓门:“我琢磨着,等细则下来,咱两家一起签,到时候住一栋楼,我天天给你家送窝头,你教我腌萝卜干,中不中?”

林老太在那边笑出声:“中!就怕你嫌我老太婆嘴碎。”一句话把张婶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她拍大腿:“那说定了,我回去把房产证用红绸子包起来,签那天图个吉利!”

日头爬到九点钟,村里喇叭突然“吱——”一声长啸,像谁拿铁勺刮锅,接着传出支书老耿的大嗓门:“全体村民注意——最终细则草案已下,各家派代表来村委会领取,十点半准时发放,过号不候!”

建国正好迈进院门,一听这话,扭头又往外跑。赵秀兰追两步,把一只铝皮饭盒塞他手里:“带上!里面两个窝头,夹了萝卜干,别饿肚子。”饭盒是早些年公社奖劳模的,盖子上漆着“劳动最光荣”,被磕得坑坑洼洼,却亮得能照见人影。

村部门口已经排起长龙。李叔穿一件军绿色旧棉袄,袖口油亮,他一边跺脚一边抱怨:“早知道杂物间挡光,我打死也不选2单元!”旁边赵家媳妇抱着娃,娃鼻涕流到嘴边,她顺手拿袖子一擦,接话:“可不是,我昨夜做梦,梦见一楼黑得跟地窖似的,吓醒了!”

建国排在队尾,也不插话,只把饭盒夹在腋下,踮脚往前瞅。喇叭再次响起:“一家一份,不能代领!”人群一阵骚动,像风吹过麦田,齐刷刷往前倾。

轮到建国时,支书老耿把一摞A4纸拍在他掌心,纸还热乎,带着复印机刚吐出来的油墨香。老耿眨眨眼:“你家最仔细,回去慢慢研究,有意见晚上到村部提,明儿定稿。”建国点头,把纸折成四方,贴身塞进棉袄内兜,又用手掌按了按,像按住了自家未来二十年的日子。

他没直接回家,拐到村东头小卖部,花五毛钱买了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并不点,只当牙签咬。小卖部门口聚着几个半大孩子,围着一台黑白电视看《西游记》,电视雪花大,孙悟空的金箍棒只剩一条白影。建国蹲旁边,把草案掏出来,翻到“杂物间”那一页,指给孩子们看:“瞧,三米宽,以后你们捉迷藏,能躲里头。”孩子们哄笑,说他“林叔骗人,那才多大点地儿”。建国也笑,眼角挤出两道沟,像被幸福犁过的田垄。

中午回家,八仙桌上已摆好饭菜。赵秀兰把炖鸡端上桌,铜盆边沿凝着一圈金黄的鸡油,她拿勺子轻轻一刮,油花又落回汤里,溅起细密的珠。晓梅拿筷子戳鸡腿,被烫得“嘶”一声,也不肯松口。林老太给晓阳撕下一条鸡胸,剁成细末,拌上鸡汤,推到他面前:“慢点,别噎着。”

建国洗了手,把草案铺在桌角,用粥碗压住一边,一家人边吃边围着看。晓阳指着图纸上的3号楼,奶声奶气问:“爸爸,咱们住这儿,那我的小木车能坐电梯吗?”一句话把全家逗乐,建国摸他后脑勺:“能,电梯大得很,再把你铁皮青蛙一起带上。”

赵秀兰夹一块鸡胗给建国:“当家的,我算过了,公摊十二平,咱家旧院子换九十平新房,还能剩个阳台种菜,值!”建国“嗯”一声,咬得鸡胗咯吱响,像在咀嚼未来的甜头。

午后,村里飘起细雨,雨丝斜织,像谁拿梳子给天空梳头发。林家老小没闲着,把旧院里的家什一一盘点。咸菜缸被倒扣在屋檐下,积水顺着缸沿滴成一线;老槐树底下一排空玻璃瓶,灌满雨水,瓶口漂着几瓣槐花,像小船。

赵秀兰把腌萝卜干的坛子用稻草捆了三道,怕搬动时磕碰。她拿抹布擦坛肚的牡丹花,擦一下,花就艳一分,仿佛又要开回二十年前的春天。林老太把针线笸箩收进布袋,布袋是老伴在世时用的烟袋布,布面还留着旱烟味,她放鼻尖嗅嗅,像跟旧人打招呼:“老头子,咱要住楼了,你也跟上。”

晓梅把课本作业本码进一只纸箱,箱外写“知识就是力量”,她又在旁边画一株小薄荷。晓阳拖出他的玩具木箱,把铁皮青蛙、小木车、玻璃弹子排成一队,像将军点兵,嘴里念念叨叨:“你们都要乖,新家有大窗户,可以看汽车。”

傍晚雨停,西天扯出一道彩虹,一头落在安置房工地,一头落在林家老院。建国站在门槛上,眯眼看,彩虹像一座新桥,把过去和未来接得严丝合缝。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人这一辈子,就像做木工,卯是卯,榫是榫,急不得。”他伸手在空中比量,仿佛真有一把看不见的刨子,把心里的毛刺一点点推平。

夜里,一家人围炉剥花生。炉火是松木疙瘩,火苗带香,爆得噼啪响。赵秀兰把剥好的花生仁放进一只搪瓷缸,缸外“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被火光映得发亮。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衣柜顶抱下一个铁盒,打开,里头是一叠毛票,最大的才五块。她数出三十七块六毛,推到建国面前:“明儿去镇上,买两斤五花肉,再割一块豆腐,签约那天咱家吃红烧肉,图个红红火火。”

林老太把花生壳扔进火堆,火舌“轰”地蹿高,照亮每张脸。她慢悠悠开口:“我活到这把年纪,总算明白,日子不是跑百米,是炖老汤,火急了不行,得慢慢咕嘟。咱家不抢那一早一晚,只求个踏实安稳,比啥都强。”

建国把毛票收好,又捡一颗花生,捏开,把两粒仁并排放在桌沿,像摆了一扇小门。他轻声说:“等开春搬新楼,咱把这老院的花生种也带过去,就种在阳台,让旧土继续长新芽。”

窗外,最后一拨签完协议的村民提着灯笼往回走,灯光在雨后的小路上排成一条晃动的金线。风掠过,杨树叶“哗啦啦”响,像给远行的人鼓掌。林家灯火未灭,窗棂上晃着一家人的剪影:老太低头穿针,夫妻并肩看图纸,孩子托腮数星星——影子被拉得老长,一直伸到未来的新楼里。

建国起身熄灯,屋里只剩炭火微红。他听见妻子轻浅的呼吸,听见孩子磨牙说梦话,听见母亲把针线笸箩轻轻放在柜顶——每一点声音,都像夜里的小小雨脚,踩实了这片即将翻新的土地。

他拉开门,抬头望天。雨云散尽,银河像一条刚洗过的白布,星星是布上漏下的盐粒,粒粒分明。建国深吸一口带凉的空气,心里默念:

“再等等,等细则落章,等桃花开,等燕子回来,等第一车砖运进工地——那时,咱把日子搬进新瓦新墙,让老太晒上太阳,让孩子跑得更远,让腌萝卜干的坛子继续蹲在阳光里,冒泡,生香。”

风从田野吹来,掠过老槐树,掠过咸菜缸,掠过门槛上那对小花生仁,最后吹向村东头——那里,3号楼的灰线已打好地基,像一支巨大的笔,正等着在明年春天,写下林家以及整个清溪村,新的、慢火细炖的篇章。

墨坛书屋推荐阅读:
墨坛书屋搜藏榜:
墨坛书屋最新小说:万界坑神画师惊劫庆云浮十八岁归来我为家族血祭仇人负资产女孩的算命直播日记名义:撞钟三十年,我问鼎汉东省余生如舟一切从边水往事开始盗笔男团:在无限副本里追妻喂养祖宗后,我打造了顶级豪门使命的代价民间场洪荒轮回:万界夺道福宝小萌娃都市民间恐怖灵异故事集九霄龙帝之混沌神龙诀我,原神启动斗罗,充钱就是爷龙隐寒香扫黑除恶,助我进部被赶到狗窝住赵老太手握千万巨款军阀崛起:八美同堂定民国开始逛街!诸天万界!反派庶女不好惹呱,是战锤世界,不要啊!神鹤侠侣药王遗剑无限恐怖:攒够五万点就收手四合院:会功夫的我,谁也惹不起总裁,你的前妻又跑了洪荒守护者可爱祖巫十三巫祖2快穿之美强惨你先别惨全球首富从养兽人开始米西的海归生活今日宜偏爱倾珏一梦终成殇我悟性逆天,在雪中修仙无敌朝桉不驯,祁总难招架修仙界之狼做空天道乱世逃荒秀才,和女将军一统天下玉佩觉醒:我靠修仙逆袭成神星光交汇时我们并肩前行在片场卡bug的日子让你进副本,你把诡异送上被告席雷奥尼克斯想成为奥特曼七零美人要离婚,冷面军少他急了民间恐怖鬼事救命,大佬他会哄会诱还会撩幽陵万机孤星照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