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压下几分笑意,语气听着倒有几分认真:“你这话说的就偏颇了。他又不是事事都要同我报备,这次是真没跟我说要去何处。”
“行,您要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海棠就恭送太子殿下回宫了。”
“您说说,我这本来还想着如何帮您出谋划策呢,没想到,太子竟防着我,我真是多此一举,替你除掉苏家。”
“我听说您这几天日日都忙,苏家出事儿的当天,户部尚书的位置当天就换上了您的人;这几日新官上任,更是大张旗鼓地查起了账。”
“你消息倒是灵通。” 太子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却难掩几分认可,“苏尚书的事,我记着你的功劳。你直说吧,想要什么,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随后,他话锋一转,他又看了眼穆海棠,语气多了层认真:“至于景渊,他没跟你交代去向,我若饶过他贸然告诉你,不合规矩。”
穆海棠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太子此言差矣。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他怎会知道?”
“呵呵,你就不怕他知道,回头回来收拾你?” 太子低笑一声,眼神里藏着点打趣。
“我才不怕他!只要您不同他说,他便不会知晓。”
“他总会知道的。” 太子放下茶盏,“你让风戟给我传话要见我,他回来后,必定会问我,今日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穆海棠见太子始终不松口,知道今日她问不出萧景渊的去向,索性换了个法子,“您就说,他是不是为了婚事,去边关找我爹了?”
太子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只垂眸啜茶,一句话也没说。
这沉默倒让穆海棠瞬间明白了,她语气急切:“您想想办法让他赶紧回来,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为何要让他回?” 太子放下茶盏,挑眉看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说让他回,他就肯回。”
穆海棠皱着眉:“为何让他回来?自然是因为他去了也没用。”
“就算真找到我爹,我爹也绝不会同意我与他的婚事,纯粹瞎耽误功夫。他当初若是早跟我说一声,我压根就不会让他去!”
太子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你爹为何不同意?景渊文武双全,品性端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你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他到底哪里配不上你?”
穆海棠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爹心里,萧景渊和他中意的女婿人选,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他这一趟跑过去,终究也是无功而返。”
“算了,他要去,便去吧。”
话锋一转,她抬眼看向太子:“太子,我同您也不拐弯抹角,想劝您一句,如今户部尚书已然换了你的人,您便别再执着于查账了。就算真查出些什么,又能如何?先前亏空的银子,终究是回不来了。”
“依海棠拙见,您与其在查账上做这些无用功,倒不如像今日这般,借着眼下这大好时机,好好为自己造势。”
太子目光落在她脸上,矜贵的眉眼间瞧不出多余情绪,只淡淡开口:“孤,愿闻其详。”
穆海棠也喝了口茶,然后条理清晰地开口:“眼下苏家刚倒,朝野上下都盯着户部空缺的位子,您雷厉风行换上自己人,本就占了先机。”
“可查账这事耗时耗力,还容易落人口实。如今朝堂仍由顾相把持,我们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把持朝堂又如何?”
穆海棠语气带着几分不屑,“那些酸腐的文人根本无需放在眼里 —— 刀架到脖子上,谁不肯听话,砍两个,就都老实了。”
太子听后若有所思,随即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
殿下恕海棠直言:“天家为何忌惮武将,还不是因为武将手里有兵权,文臣再弄权,也翻不了天。”
“所以,您该如您今日这般,借着这股东风,把天下将士的心都笼络住。”
“太子,要笼络将士的心,您今日屈尊前来已是好开头,可这些说到底,终究还是表面功夫,难抵实实在在的好处。”
“您看,徐老夫人若没出事,独自一人抚养孙子艰难度日,她们祖孙俩,定然不是东辰国万千将士家眷里的个例。”
“我曾听闻,咱们东辰将士若战死沙场,朝廷该给的抚恤是,五十两银子、二十匹绢。”
“可这抚恤银真到了她们手里,往往就只剩十两银子了。”
“家里的男人战死,留下这些孤儿寡母,凭区区十两银子,要如何熬过往后的日子?那些没了父亲的将士子女,又靠什么活下去?”
“您与其给边关将士涨俸禄,不如给他们吃颗真正的定心丸。”
“以您的名义牵头,让众位战死的将士遗孀生计得妥帖安置。”
“朝廷给这些失去依靠的遗孀们,每月都能去各州府的衙署领一份赡养银 —— 不用多,够她们买米买面、应付日常用度便好。”
这样一来,将士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活着的人也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会替他们照顾好家人。”
穆海棠说完,目光落在太子脸上。
太子抬了抬眼,指尖仍轻抵茶盏,无声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您可以以您自己的名义,在各州府设建书院——只要拿着将士的相关凭证,这些普通兵士的孩子,便能来书院读书,将来也能凭本事参加科举。”
“当然,我们也会因材施教:若是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便转去习武;可要是习武也不成器,半年之内考核仍不合格,那便只能让他们离开了。”
太子指尖在茶盏沿轻轻摩挲着,缓缓抬眼看向穆海棠,“你这法子也不是不可行,让兵士子女有书读、有出路——的确是个好主意”
“只是各州府建书院需耗银耗力,还得先拟个章程,选几个稳妥的州府先试办,待理顺了再逐步推行。
“你这主意,孤记下了,回头便让属官去细算。”
“太子,您千万别觉得麻烦!”
“新事推行哪有一帆风顺的?刚开始定然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麻烦,咱们沉下心来,一桩桩、一件件地解决便是。”
“只要这事儿能顺利推行,到时候军民一心,咱们往后要做的事,便没有不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