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与焦糊气息尚未从演武场上空彻底散去,山呼海啸般的喧哗也仍在耳边嗡鸣,但这一切落在张龙耳中,却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扭曲的神经。他站在内门弟子专属的看台阴影里,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粘稠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洇开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废物!赵无极这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张龙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压抑得如同濒死的毒蛇嘶鸣。他死死盯着下方擂台边缘那滩尚未清理干净、属于赵无极的粘稠血污,以及深坑边缘那半截焦黑扭曲、深深嵌入青石的板砖残骸——那件粗鄙不堪的“凶器”,此刻在张龙眼中,仿佛成了对他张家、对他张龙最赤裸裸的嘲讽和践踏!
一个杂役!一个他随手就能碾死、连名字都懒得记的边陲野狗!竟然用一块破砖头,当着他和所有内门弟子的面,生生拍碎了他亲弟弟张虎的丹田,如今又悍然轰杀了内门颇有名望的赵无极!
奇耻大辱!
弟弟张虎被废时凄厉绝望的惨叫,此刻如同鬼魅般在张龙脑中回荡,与赵无极额头爆裂、脑浆迸溅的残酷画面交织重叠。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名为“尊严”的心口上。四周那些若有若无的、来自其他内门弟子方向的目光,此刻在他感知里,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怜悯——怜悯他张龙,竟被一个杂役如此接二连三地打脸!
“张师兄……”身旁一个心腹小心翼翼地凑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赵师兄他……执法堂那边,似乎有意压下去……说是擂台死伤,在所难免……”
“在所难免?!”张龙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噬人的凶兽,死死盯住那心腹,“死的不是你的亲弟弟!被打脸的也不是你!”他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压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寒,“一个杂役,连番挑衅内门威严,若不将其挫骨扬灰,我张龙还有何面目立足青云宗?!”
心腹被他眼中那近乎实质的怨毒惊得后退半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深知张龙此刻已处于疯狂的边缘,任何一丝忤逆都可能引火烧身。
张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暴戾杀意,但眼神却越发阴鸷冰冷。他缓缓扫过下方杂役区那间破败小屋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个残忍而扭曲的弧度。
“明日的半决赛……他以为躺进了决赛,就能安享其成了?”张龙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我要他……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他猛地抬手,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微弱腥气的玉瓶出现在掌心。玉瓶材质非金非玉,入手冰凉,隔绝了一切气息探查,正是他费尽心机才从黑市弄来的阴毒之物。
“蚀灵散。”张龙将玉瓶递到心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无色,无味,遇水即融,发作缓慢如跗骨之蛆。服下后,灵力会如沙漏般悄无声息地流失,十二个时辰后彻底枯竭,如同从未修炼过的凡人!事后……经脉毫无异状,神仙难查!”
心腹瞳孔骤缩,蚀灵散的大名他略有耳闻,此物极其阴毒,专门针对修士根基,一旦中招,几乎等同于废人!他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师兄……这……目标毕竟是刚夺冠的四强,执法堂那边盯得紧……”
“盯得紧?”张龙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目标?不过是一条侥幸赢了两场的杂种野狗!执法堂?只要查不出证据,他们只会认为这杂碎是根基不稳,强行爆发导致灵力枯竭!至于盯梢……”他目光阴冷地扫过远处几个若即若离的执法堂弟子身影,“一群外门执事,能盯住什么?”
他凑近心腹耳边,吐出的气息带着血腥味:“王铁柱那蠢货,每日都会去外门膳房领取食材,烹制‘灵膳’。你只需在他领取的‘寒潭银鱼’和‘赤精米’上,各滴一滴蚀灵散原液!记住,原液遇食材即渗透,绝无残留!”
心腹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寒潭银鱼性寒,赤精米性燥,两者相冲,本就是王铁柱用来给李狗蛋补气活血、加速疗伤的偏门方子,灵力流转本就比寻常食物快上数倍。蚀灵散融入其中,不仅隐蔽性大增,发作速度恐怕也会被大大催化!
“还有那条碍事的狗!”张龙补充道,语气森然,“找机会,在它常饮的那处山泉上游,也滴入一滴!畜生鼻子灵,人吃的它未必碰,但水……它总得喝!”
心腹看着张龙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执念,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冰冷的玉瓶,如同接过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是……师兄……属下明白。”声音干涩无比。
张龙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狰狞缓缓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怨毒,却如同万年寒冰,不曾消融半分。“去吧。手脚干净些。事成之后……”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诱惑与威胁,“内门‘地火窟’的修炼名额,我会替你争取。”
心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然,重重点头,迅速将玉瓶藏入袖中深处,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看台后方的人群阴影,消失不见。
张龙独自留在阴影里,目光如同淬毒的鹰隼,死死锁定着杂役区那间小屋的破旧木门。晚风吹过,带着演武场上未散的血腥气,拂动他额前散落的发丝,露出下方那双充满毁灭欲望的眼睛。
他仿佛已经看到,明日擂台上,那个不可一世的杂役李玄真,在万众瞩目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野狗,浑身灵力诡异地飞速流逝,面对对手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在绝望和不甘中,被活活打死!
“李玄真……”张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得如同深渊的叹息,却蕴含着滔天的恨意,“我要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用你的血,洗刷我张家的耻辱!”
夜色渐浓,冰冷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斑,落在张龙半边脸上,映照出他嘴角那抹残忍而快意的弧度。阴谋的毒牙,已在黑暗中悄然张开,无声无息地刺向那个刚刚从血泊中爬起、还在舔舐伤口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