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之前看书的时候,看过一位写刑侦回忆的老刑警说,他把自己对命案的难受分了等级。
老年人,他会为不希望他离开的家人感到难过。
中年人,他会为生命逝去的无常感叹和默哀。
年轻人,他会感到强烈的惋惜。
唯独在听到看到儿童失去生命的时候,他内心会滋生不忍和痛苦,甚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不忍看小小的身体闭上双眼,失去生机的模样。
尤其是,儿童这个年龄,是任人宰割的年龄。
他们的死亡背后,是凶残冷漠到极致的凶手。
对无法反抗的孩子下手,是最为无耻的行为。
算下来,乐宁当警察差不多已经半年。这个时间不够久,所以她很幸运,在阅读到这个回忆录的时候,没有遇见过小孩被害的案子。
这里的遇见,是亲眼看见并查这样案子。
如果从听说的角度,她听过的不算少。
所以在听见进门的警察开口的瞬间,她便转过头看过去。
一旁的姚丽也转过头,表情严肃看向说话的警察。
孩子死亡,让她刚才还残留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关心。
开口的民警看了看两人,本来还以为是报警的群众,没想到是熟人。
“姚丽、乐宁,你们怎么在这儿。”他问。
她们一个已经下班走了,一个应该在刑侦那边才对。
乐宁已经不由自主走了过去,看着说话的警察说:“我们有事恰好过来,已经解决了。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急切,“你先说说,你这边是怎么回事。”
“对啊!关心我们做什么,你这个案子才是重点啊!”姚丽神情有些焦急。
其实她下午就听派出所接警这边说,有个小男孩失踪了,他家人已经报警了。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得到的结果是小孩死亡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她难受极了,顾不了一点其他情绪。
“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现场。虽然法医还没去,但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是死了。”他眼神和语气都透着凝重。
像是想到什么,甚至还有几分不忍。
派出所其他值班人员都出来了,开始安排法医和痕检,出发去死亡现场。
乐宁望着,跟着说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之前大家就是同事,相处也十分友好,很快点头答应下来。
坐上派出所的警车,乐宁跟随着现场的人出发,前往案发现场。
在车上,姚丽说了一点关于案子报警的情况。
当时她正好休息,孩子家长来报警,她就听了个大概。
小孩叫林进越,这个月刚满五岁,是个男孩。他家里住南边那片平房,因为周围都是熟悉的邻居,所以平常会在自己院子和隔壁家院子里玩耍;因为隔壁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今天上午十点吃完早饭后,他先在自家院子玩,过了一会儿隔壁院子女孩来喊他一起玩,他和妈妈说了就出去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他妈妈就去喊,发现两个孩子都失踪了。
这一下把她吓住,立刻呼喊邻居找孩子。
邻居也吓到了,可很快发现自家孩子在里屋看动画片,只有林进越不见了。
问小女孩,小女孩说玩了没多久,他就说他要回去拿玩具。
然后就回去了。
为什么没回来,她就不知道了。
小孩子看电视忘性大,根本不会多问为什么没回来。
她们开始到处找孩子,毕竟孩子还可能去别的地方。其他邻居哪里也找了,可还是没有人。
没办法就报警了,联系警察一起找。
“来报警的时候,林进越的妈妈害怕得直哆嗦,还一边哭,还是旁边陪着的人说清楚的事情经过。”姚丽深吸一口气,想起白天见到的画面,心有戚戚地开口。
她虽然没结婚没孩子,但她知道这种可能失去最亲的亲人的感受,那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最重要的是,现在孩子死了。
她不敢想象,那个妈妈会多难过,她想想都替她感受到那种痛心的感觉。
“告诉她了吗?”乐宁沉默了一下,望向前排的同事。
前排的同事抿了抿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她一直跟着我们,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死讯。”
车内空气有瞬间凝滞。
一直到车开到湖边,这片乐宁不是第一次来。
她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平房区域,那里距离这里不过几百米。
死亡的地方上面是马路,下面是湖滩和湖面。
秋天的傍晚七点能见度不如夏天的,下车后乐宁他们走到现场就掏出了手电筒。
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掀起黄色的警戒线后,乐宁距离被盖住的死者尸体越来越近。
“戴手套。”
周成拦住乐宁,递给她一双手套。
“……谢谢。”乐宁道谢。
她有些恍惚伸手接过,顺便还接过脚套戴上,然后走向尸体的方向。
刚满五岁的小孩,即使用了大人的衣服盖住,也能明显看见小小的一个。
乐宁用眼神测量了一下,大概只有一米二那样。
法医放下勘查箱走了进来,在众人的手电筒照射下,掀开了用衣服盖住的尸体。
惨白的脸瞬间映入所有人眼帘,在衣服的衬托下,他显得更是小小一个。
法医戴着手套的手,几乎能覆盖住他整个脸。
太小了。
太小了。
乐宁瞬间理解,为什么那个回忆录的作者,会着重描写对儿童受害者的无法接受和难受。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亲眼看见的哀痛,冲击太大了。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走到前面,皱眉看着明显是落水死亡的小孩。
这么短的时间,小孩就从这边跑到这里,还溺死在湖中吗?
还是说,中间大人寻找耽误了点时间,所以造成了这个结果。
溺死吗?
那凶器是什么,她能听到杀死这个孩子的凶器的心声吗?
她目光在尸体上搜寻,企图寻找可能的凶器。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湖面上;还是说凶器是湖面。
短短的一瞬间,她脑海里思索了好几种可能的凶器。
她的心告诉她,该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哪怕实际并没有什么用处。